第12章 纠结

    月光皎洁，如水般洒在落羽峰上。山林寂静，道路少人，楼台殿阁经过一场宗门大战，仿佛也在沉默着休养生息。

    落羽湖东岸的珍康阁，素手推开窗扉，映入眼帘的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和岸边静立的凤凰树。偶尔一只不知名的鸟，扑扇着翅膀，从半空中飞过。

    银色的麒麟项坠依然链子断开着，放在桌面上。楚月影悄然静坐，低头看着手里那枚不知名的，红枣般的丹药，面露犹疑之色。

    沈尘的伤势比她预想的重得多，几个时辰了，一直昏迷不醒，随时可能会死掉。

    楚月影给祝绮梦安排了住处，又让张铁回去休息，然后她就一直守在沈尘的病床前。

    这场几十年不遇一次的宗门大战，以阴月门的惨败告终，跨越万里而来的几百个强者，一日内死伤殆尽，逃回去的不足十之一二。

    落羽宗宗门上下，无论是各峰的长老还是弟子，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取得大胜的原因，是宗主楚月影在关键时刻的独挽狂澜。她不惜使出宗门几代传承的禁术，击杀阴月门的副门主，才让落羽宗绝处逢生，反败为胜。

    只有楚月影心里知道，如果没有沈尘那枚神奇的丹药，让她用出禁术后，经脉寸断濒于死亡的身体瞬间恢复全盛状态，此时的落羽宗已经是血流成河、宗门覆灭了。

    楚月影一手轻托下颌，静静的看着沈尘面无血色，却难掩俊朗的面容。让她想起了几日前，那个鸟鸣声声的清晨，她在这个种药弟子的木床上清醒过来，也是这样，心情复杂地看着沉睡的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对他有了一丝好奇，修为只有练气的他，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丹药？

    假如是他曾有什么机缘，得到了这颗丹药，那他的机缘未免太大了。如此令人起死回生的丹药，别说是在落羽宗，就是在整个淮武大陆，她都没有听闻过。这枚药如果拿到外界，天知道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这么珍贵的丹药，他似乎毫不吝惜，随随便便就给她服下了。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他不顾性命的冲过去救她。真的是不顾性命啊，两大高手对战，随便挨一下，他就会命丧黄泉了。

    那一晚发生的偶然，在她意识清醒后，羞怒交加。按理说，应该一剑杀了他。可这个种药草弟子毕竟是无辜的，完全被动的，且怎么说也算救了她一命。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最终没有痛下杀手。

    于是她下决心忘掉那一晚发生的所有。她是一宗之主，他只是一个记名的弟子，无论是身份还是修为，差距都太大了。

    一个天，一个地，他们没有可能会再发生交集。

    甚至在得知他失职让满园药草糜烂，白曦请示是否按门规处置时，楚月影也没有太多犹豫的点头应允。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宗门大战之日，一个修为如此低微的弟子，一个她决心在记忆里剔除掉的人，一个她本以为是宗门无足轻重的人，会成为她和宗门的拯救者。

    她犹记得三十多年前，前一任宗主在弥留之际，极度虚弱地拉着她的手，嘴唇颤抖着对她说：

    “月影，为师有负始祖所托，以后宗门的强大就靠你了”

    三十年余来，落羽宗从一个中等势力的宗门，历经坎坷阻碍，大小战无数，终于成为淮武大陆南部举足轻重的宗门。如果宗门一朝在她手中覆灭，在九泉之下，她也无颜去见师尊。

    她不能让他死，只是单从拯救宗门的这一点来说，她也有道义让沈尘活下来。

    大战尚未完全结束，楚月影亲自把沈尘送往丹香洞，玄黄真人的医术，在落羽宗毫无疑问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不过才来到第七峰峰下，张铁嚷嚷着求见楚月影，提醒她沈尘和玄黄真人的过节，尤其是丹香洞弟子仇梅纨，由于被毁掉了下半身的幸福，对沈尘更是水火不容，杀之而后快。如果把昏迷的沈尘送到丹香洞医治，恐怕会有人对他不利。

    听了此话，楚月影略一沉吟，便让张铁和祝绮梦守护着沈尘，来到了落羽峰的珍康馆，并请来了传功殿的大长老。

    传功殿的墨长老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医术也是赫赫有名，他给沈尘慎重的诊脉后，面色凝重的说：

    &34;此子伤势太重了，五脏六腑多处破损，最麻烦的是体内一股阴月魔功的阴毒无法清除。此子能挺到现在已属不易，老夫只能给他开一副药，人能否苏醒，恐怕要尽人事听天命了。&34;

    果然，天色转黑，沈尘的伤势未见好转，看起来，反而愈加危急。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宗主”，总执事白曦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盒子。

    楚月影没有回应。

    “宗主？”，白曦又轻轻喊了一声。

    “如何？”楚月影问，眼眸在沈尘身上没有移开。

    “灵药拿来了”

    “放在桌上吧”

    “是”白曦把盒子放在桌子上，静等了一会，见宗主不再说话，行了一礼，便告退走了出去。

    她心里奇怪，宗主怎么会这么专注地守着一个普通受伤弟子，并且拿出了宗门珍藏多年的天山雪莲丹。这枚丹药即使前些年，功善堂长老重伤垂危时，都没有动用。

    楚月影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又静静的看了病床上的沈尘一会，然后拿起杯盏倒了水，来到床前，扶起沈尘。

    沈尘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头无力的靠在楚月影的手臂上。

    楚月影打开檀木小盒子，取出天山雪莲丹。丹呈白色，表面隐隐灵气流动。她把丹药小心的放进沈尘的口中，以水送下。

    看了沈尘的脸色一会，楚月影重新让沈尘躺好，坐回到窗前。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沈尘的伤势依旧没有起色，反而呼吸略急促起来，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楚月影握着那枚红色药丸的手紧了紧。

    她从沈尘的储物袋中，找到了手中的这枚药丸，可是她并不认识，昨日她重伤在身，沈尘把九转返命丹送入她口中，她并没有看到丹药的样子。

    她还发现了一床折叠整齐的床单，上面留有她的处子之血。她的眼中闪过一层羞恼。可眼前这个人就要死了，她也无心再去计较。

    她知道如果手中的这枚丹药，是昨日沈尘让她服下去的那个，以那丹药的神奇疗效，沈尘应该会立刻痊愈。

    她聚集了除玄黄真人外的，八峰的长老辨认这枚药丸，无一人认识。只能确定此药丸药性猛烈，可能是疗伤圣药，也可能是剧毒之物。

    她犹豫了几个时辰，还是下不了决心。万一手中的药丸不是那药，甚至有毒性的话，她把药送入沈尘口中，会亲手杀了他。

    但沈尘的情况越来越危急了。不能再耽搁了，她必须赌一把。

    楚月影走到床前，将手中红色的丹药送到沈尘的口边，停了一下，微微蹙眉，然后送入他的口中:

    “沈尘，莫要怨我。”

    丹药入口即化。

    她坐在床边，倾身，美眸直直地盯着沈尘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