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引凤来仪(2)
南坡楼上,令狐过割着刚刚烤好的羊腿,盛在小奕盘子上,果然是未吃其物,先闻其香,肉香外焦内嫩,入口即化。nianweige令狐过给小奕斟酒:“全大掌柜这里有二十多种酒,出名的就有金花酒、秋白酒、三白酒、神曲酒、饼子酒、高烧酒、花蛇酒、羊羔酒、马奶酒、五香烧等,不过这次我请你喝的是杂粮酒。”
“你说的是咱四川的杂粮酒。”小奕想不到京师也可喝到四川酒,杯里的酒清而不薄、厚而不浊,一尝绵甜爽净、醇浓甘香,顿时燃起思乡情怀。
此时又上了一碟虾仁,小奕奔波了一晚甚是饥饿,于是夹起河虾尽情吃,吃剩最后一条很不好意思,对着令狐过说:“令狐哥哥,这虾鲜美得很,你要不要尝一下?”令狐过看着盘里的最后一条无奈笑了下,俯着头对着盘子品尝着。
“小奕妹妹,你不问我为何来这南坡楼吗?”令狐过见小奕没有继续问,反而燃起他的好奇心。小奕却对着令狐过机灵笑了:“因为我相信令狐哥哥要找的人,会在这里出现。”
正看到南坡楼大掌柜全熙在喝茶,这全熙颇会养生,每天一大早都会在自家酒楼喝壶上好的龙井,也顺便视察下生意和招呼达官贵人,今日被东厂一闹搞得心情很是郁闷,见到令狐过朝着他招手,赶紧挤出笑容:“令狐公子又带着个美女光临寒店啊,鄙人可是蓬荜生辉。”
看小奕在笑,令狐过赶紧切入正题,“今日那刀客为何带人来你家酒楼?”
全熙拍着双手,看是一脸无奈的样子,“在下也想知道这柳阳为何哪都不去,偏偏来我家酒楼?令狐公子,你看这不是拖累在下吗?本来这里生意兴隆,现在几乎空荡荡的。”
忽然间,外面天色大变,有如乌云翻墨,狂风四起。众人皆说近期这天象甚是奇怪,百年未遇,时常大白天的,就突然乌云隆隆,又时有暴风,卷起地上人物纷飞。“这大明历上从无这等怪事,百姓纷纷议论,莫非天示预警?更有甚者说什么改……”全熙的话到了嘴边,就赶紧喝了口茶不语。外面的这天象倒是让令狐过好奇不已,想起夜里在通州客栈听到商旅们讨论,本来还以为众人是酒后胡言乱语,想不到确真有其事,或许只有他的一位京城好友才能解答,只是目前忙着调查间谍一事,无暇理会其他。
“说不定觉得咱们烤的羊腿好吃,咱们酿的美酒好喝,咱们找的歌姬长得俊?” 全熙自嘲一番,便提着茶壶去冲水。
令狐过心想:“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这老全可是谨慎圆滑之辈,估计也套不出什么真话,不过他家的羊腿确实做得好吃。刚刚说歌姬长得俊?是哪一位啊?”正想着,忽然间听到一女子说道:“还请小哥帮忙烤个羊腿,等奴家唱完小曲后带回去。” 抬头看,正见一黄衣女子带着个琴,双十年华,柳眉细眼,薄荷弱叶,虽不算沉鱼落雁,却自有一番秀丽气质,楚楚动人。
“羊腿、美酒、歌姬?”令狐过突然觉得这句话好像意味深长,和全熙平时那油腻作风不同,于是他一边喝酒一边目不转睛盯着那女子。
那女子弹起一曲,“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自有痴儿女。”那娘儿的声音之动听有如黄鹂鸣翠柳,曲调之起伏则像珠帘落地,尤其唱到最后一段“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的时候,更是带着几分泪眼矇眬望着令狐过这边。一曲终了,客人喝彩四起,都说这娘儿唱出了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意境。
令狐过忽然想着在他离开京师之前,也曾来过南坡楼虽不是常客,但也一个月来一两次,见过些卖唱女子,但好像没有这位黄衣女子,于是趁着店小二上菜的时候,拉着他问:“这卖唱女子之前好像没见过?全大掌柜哪里找来的?”
小二朝着令狐过不怀好意笑了,“咋了?令狐公子也觉得这女子长得标致?想让小人介绍一下?”
看着旁边的小奕又想掩嘴笑,令狐过往小二手上塞了几个铜钱,小奕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令狐哥哥真是好大方啊,看来小财不出,大财不入。”
令狐过不再理会小奕而是接着问:“这黄衣是何人?你尽管说来听听。”
小二看到赏钱不由眉开眼笑说:“令狐公子就是豪爽,果然是爱江山更爱美人。这女子芳名黄玉铃,河南信阳人,数月前来到南坡楼诉说河南天灾,于是带着老父来京师投亲,不巧亲属已搬离了京城,老父一病不起归天去了,盘缠用尽,恳求全大掌柜念在同乡份上,让她来这卖唱,先试一曲,果然琴艺声色了得,全大掌柜也是位古道热肠的人,于是就答应了她在这里卖唱。”
令狐过看是纳闷,“一个长得标致的弱女子在京师无依无靠,出来风月场合卖唱,怎会没男子纳为小妾?就算没,也应该招蜂引蝶,一两个月就做了别人的相好,怎还会出来继续卖唱?”冷不防吃了小奕一记粉拳:“令狐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想人家?我看人家是个好女子,不是你那些红粉知己。”
小二见此忍不住笑说:“令狐公子果然阅女无数……”刚说出口就看到令狐过那严峻的眼神不由打住,然后认真说道:“令狐公子说的没错,刚来的第三天,就遇到个地痞想调戏他,结果被那逃犯救了。”
“逃犯?你说的就是柳阳?”
“正是!这柳阳正好来南坡楼遇到这事,唉,不说了,免得全大掌柜骂我。大掌柜说,逃犯来我们南坡楼的事,不许说出去。”正要离开,却被令狐过拉着:“那柳阳来了几次?”小二见扯不过令狐过于是说:“大约一个月来五六次,自从见到这女子就常来,隔两三天就来一次,只是杨大人出事后再也没有来过,直到那天要出城,经过咱们这里想打包几个羊腿和干粮,刚坐下就遇到东厂。”
“羊腿?” 令狐过问道。
“咱们家的羊腿在外城堪称一绝,那柳阳每次来这,都爱点羊腿,只是令狐公子您通常是在咱们酒家一开门的时候来,而柳阳则是送完杨大人去办公的时候才偷闲出来,所以令狐公子没见过柳阳。不说了,小的要忙了,不然全大掌柜真要骂我了。哎呀,那地痞又来了。”
一粗鲁男子叫着:“小美人,陪你柴大爷喝杯。”这男子长得一副黑厚猥琐样,獐头鼠目,脸如犬型,甚是恶心。“这是本地一个赖皮劣绅叫柴焦犴,我们都叫他柴犬,专门欺善怕恶!”有酒客私道。这柴犬借着半醉,一看没酒了,甩飞那壶子,碎片正好溅到令狐过和旁桌一位公子之间,甚是恼人。这公子身后的几个随从正要上前骂话,却被那公子挥手止住,然后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喝酒。
那柴犬流着口水,目露淫光,摇摇摆摆走到歌姬边,熏臭的手要去摸歌姬脸,“来,小美人,现在没人护着你了吧,还不陪大爷快活快活。”
歌姬见此无赖烂人,甩头转脸,不发一言,站立要走。小二忙哈腰,“柴大爷,黄小姐不胜酒力,也不善言辞,请多包涵。”话音未落,已被柴犬甩到一边,“本大爷爱咋就咋,再多管闲事,大爷剁死你们!上次那死贼犯坏了大爷的好事,今日大爷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眼看柴犬正要非礼,令狐过轻轻拿起一根筷子摆在桌上,手指一弹,筷子居然像利箭似的鬼不知神不绝射进柴犬腿上,本来要摸歌姬脸蛋的手突然捂着大腿,惨嚎一声。然后目露凶光似的看了四周,见那公子爷有些随从跟着,以为是公子爷的随从下的手,便一瘸一拐走到面前正开口叫骂,却被个虎背熊腰的随从一脚踢中其胯,柴犬顿如杀猪似的痛嚎,另一个彪形随从抓着他的衣领,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直接扔出门外,那地痞如同条丧家之犬似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而呜鸣。围观的群众无不叫好:“你这地痞活该去死。”
“谢谢大侠、公子相救之恩,奴家黄玉铃拜见两位恩公。”那黄小姐弯身鞠躬答谢,细小却又不失标致的眼睛看是带着些情深似水、柔情脉脉的感觉。但令狐过直觉这女子的眼眸闪烁不定,就像水潭里的漩涡似的漂浮不定、难以琢磨,尤其是这感恩之意,顿时燃起了令狐过的好奇,“她如何知道是我出的手?”二人双目对视,黄小姐不由自主低头落眼,一时无语。
还是那公子打开了僵局:“拔刀相助,见义勇为正是豪侠所为!相请不如偶遇,在下最喜结交朋友,看大侠也是性情中人,不如一起喝酒,一起风花雪月,畅谈人生?”这公子年约十六七,身穿白袍锦衫,头扎布巾,唇如涂紫,笑容甚是亲切,眉宇间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贵气,但眼角却带着一丝鱼纹,不知是操心还是操劳以致十几岁的少年却有着和他年龄不匹配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