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糖醋鳜鱼
大盛·平江府
烟雨蒙蒙,细雨如珠。
风吹着雨,斜落入河中,荡起圈圈涟漪。
撑着伞的人,缓步走在桥上。溅起泥水,落在裙摆上,化作点点泥渍。
那些没打伞的人呢,则随意找了间酒楼走进去。
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雨,喊小二上一壶酒,喝着酒,赏着雨,等着雨停,再继续赶路。
在酒楼后院的一间房里,幽暗闭塞,突然响起一声“嘤咛”,仔细看才发现,厚重的被褥下躺着一个人。
姜欢慢慢睁开眼,看着房顶,脑子里还闪着自己临死的那一幕。
鲜红的血犹在眼前,像是蒙上一层红色的薄纱。
她眨了眨眼睛,薄纱褪去露出黝黑的房间,轻轻地动了动身体,感觉有块巨石压在胸口,缓了一会,看着眼前景色,心中疑惑,这是地府吗?
可身下的触感却不大像,慢慢的移动着身子,缓缓的坐了起来,靠在身后的墙上。
就是这一下,让姜欢出了一头虚汗。
她看着眼前的房间,不大的房间,只放了一张窄窄的床和一张小小的四方桌。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着麻布衣裳的妇人,端着一个碗,撩开帘子走进来,抬头一眼看去,就看到靠在那里的姜欢,连忙走过来责备道:“欢儿,你咋自己起来了,小心再受凉了。”说着,将手放在姜欢额头试了一试。
看着妇人的样子,姜欢心中疑惑,但没有着急开口。
妇人将自己扶正,又用棉被将自己裹了裹,拿起小勺,将碗里的水送到嘴里,姜欢尝一口才知道这是药。
苦涩的药顺着口流入身体,慢慢的驱散体内的寒冷,她才感觉自己真正的从地府回到了人间。
等姜欢将药喝完,妇人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离开前又帮姜欢盖好被子。
姜欢躺在床上,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死,不,不是死,是穿越了。
之后几天,妇人定时来给姜欢送药送饭,她也从妇人口中得知。
这具身体是一个孤儿,两年前的雪天倒在丽景楼门前,酒楼的掌柜看着可怜,便将她收留了下来,让她在后厨帮忙。
但在几天前,刚入春,天回了一丝暖,又来了一场倒春寒,许多人因此生病,这个身体的主人也没能幸免于难。
小姑娘没能撑住,姜欢这才穿了过来。庆幸的是这个苦命的姑娘,名字也是叫姜欢,这让她惊讶又欣喜。
随着天气逐渐变暖,姜欢的身子也能动弹了。
感觉自己已经痊愈的姜欢,一大清早就来到丽景楼的后厨,挑水劈柴,刷锅洗菜。
“哎呦,欢儿,你咋起来了,你病好了。”
一阵扯着嗓门尖锐的声音从厨房外传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胖胖的身影三两步走带跑的,到了姜欢身边。
厨子就没有不胖的。
姜欢抬起头,看着白爷爷那黑黢黢的大脸,笑道“彻底好了,谢谢白爷爷和白婶子,如果不是你们,欢儿可能都不在了。”说着声音略带哽咽。
白爷爷则一巴掌打到姜欢的脑袋上,“说什么呢,你是我徒弟,你死了我不就亏大了。”
姜欢摸了摸着自己的脑袋,心里的感动顿时消散,嘟着嘴小声的念叨着,再打就该变傻了。
这几天一直照顾姜欢的妇人,就是白师傅的儿媳妇。
白师傅叫白和同,是丽景楼掌厨师傅之一,也是平江府有名的厨子,世世代代都是做厨子的营生,做的一手好苏菜。
姜欢两年前来的丽景楼,刚开始在外边当小二,给别人上菜,后来遇上了在后厨的白爷爷,白爷爷说她鼻子灵,在后厨也能行,就把她换到了后厨。
后来白爷爷就开始教她做饭,许是自己笨,白爷爷说这笨的人不会毁食材,一步一步的学,做了两年的墩子,过年时刚帮白爷爷打下手,谁知道,一场春寒就要了命。
一直照顾姜欢的白婶子,虽说是白爷爷的儿媳妇,因白爷爷的关系,一直是丽景楼的的采买,而白爷爷的儿子体弱多病,几年前就亡故了,白婶子也就只有一个儿子,现在还在学堂读书。
在酒楼,早上是清闲的,等到午时,才彻底的忙了起来,后厨的厨子们,不是手持铲勺,就是手拿菜刀,顿时厨房里弥漫着各种味道。
前面人手不够,管事就让姜欢去前面,给客人上菜,而且姜欢虽说是病已经好了,但是还是不能进厨房的,去前面也是一个不错的差事。
姜欢将头发盘上去,穿一身麻布短打,看上去便和前面的跑堂的没啥差别。
她端着一盘松鼠鳜鱼,踩着楼梯上楼,给二楼雅间的客人上菜。
她看着手里的菜,脑子里顿时浮现出这盘菜的做法,将鳜鱼处理好,切下鱼头,切掉鱼骨,将鱼切成两半而尾不断,将鱼皮朝下摊开,用刀沿着鱼肉切成花刀,刀深鱼肉的五分之三。
将鱼散上食盐,胡椒粉,黄酒,淀粉涂抹均匀。
再将锅里放入油,油热七成,放入锅中,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用手捏着鱼尾,另一只手惦着勺,将热油淋在鱼上,炸制金黄,捞出,鱼头同样。
而松鼠鳜鱼最重要的便是它的卤汁。
将锅中放入少许油和清水,放盐、糖、西红柿、醋,烧沸后在用淀粉勾芡再淋到鱼肉上。一道经典的松鼠鳜鱼就好了。
让姜欢没想到,自己竟能如此详细的记得这道菜的做法,想来是这个小姑娘没少下功夫。
更让姜欢好奇的是,在这里能见到松鼠鳜鱼,在前世,这道菜是苏州名菜,只因为这道菜考验刀工,又考验功夫。
而且其中所用的卤汁含有西红柿,西红柿是在明朝时期传入中国的,难道自己穿越到了明朝?可是看衣服也不像啊!
姜欢带着这个疑惑,在后厨一直在白爷爷身边旁敲侧击的问着。
白爷爷左手锅,右手铲的忙着炒菜。姜欢的声音就像耳边的蜜蜂似得,嗡嗡的不得闲,一声大吼,“去前头上菜去。”
见白爷爷面露不耐,姜欢只好悻悻的去了前头。
等到酒楼的客人离开,时间亦是到了亥时三刻。
姜欢忙完,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一下便躺到床上,舒了口气,缓了一会,才坐起来。
姜欢的屋子里离厨房不远,旁边就是马厩,原本这个屋子是放些杂物,掌柜的收留姜欢后,便让她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