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旗鼓相当 四
“按照你们家人的身份，黎千应当也会有贴身随从，或者小厮之类的吧？
他们昨天也没回家吗？”
黎莒摇摇头答道：“没有。本以为是昨晚太晚了，就宿在外面了，却不成想……”
“你大哥忙生意的话，经常会在外面住么？”
“偶尔太晚了，就不会回来了。
大哥为人厚道，向来体恤下人，不爱折腾。”
钱木枝“唔”了一声，印象中黎家大公子的名声，据说的确十分稳重，寡言少语又彬彬有礼。
只是那位很有经商头脑的三弟，据说是个笑面虎，这黎千虽然是大哥，但是也在他手上吃过不少的亏。
“你们兄弟间，感情似乎也还不错？”
钱木枝想了想，明知故问。
流言听得多了，不知道他们兄弟间自己的说法，又是如何。
毕竟在这黎家兄弟的争夺流言之中，嫡次子黎莒和久病的老四黎季，似乎一直是隐身的状态。
“我明白钱捕快你想问的是什么。”
黎莒没有犹豫的开口。
“黎家存续多年，族人很多，加上在生意上也算是有些影响，故而对于下一任家主的人选，也是一直颇为受人关注。
外界也一直流传着，我们黎家嫡庶相争，风波不断。
但其实，并没有那么邪乎。
我们家兄弟四个，都是娘亲一手带大。三弟四弟虽然是姨娘生的，但是他们跟姨娘，都不是很亲近。
若说我们家的嫡庶之分，只在一些族里老人嘴里存在，其他时候，都是一视同仁的。
无非是外界那些好事之人，根据自己想听的桥段，在我们的一些家事上添油加醋罢了。”
添油加醋？
要是这么个添法的话，那可是添出一道新菜了。
关于黎家的嫡庶之争，可一直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原来是这样。”
钱木枝随口回应道。
“等钱捕快你见到我弟弟，或许就明白了。”
黎莒听出来钱木枝没有相信他的说法，轻声道。
“虽然三弟他在金城有些名气，但是我大哥也是稳扎稳打，族内长辈都肯定他的能力。
我们两个弟弟一直都明白，我们在黎家的生意中，要做的就是辅助。
大哥对我们也很好，我们也都知道本分，也没什么要争的。”
说到这儿，黎莒的脚步慢了一些，叹口气道：“其实就算我们要争，以大哥的性格，他只会拱手相让。
他一直都很有一个兄长的样子，小时候我们起了冲突，他都不会告状，向来是我们三个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父亲没什么时间理我们，母亲也是严肃的性子，最宠我们弟妹的，一直都是大哥。”
钱木枝闻言，偏过头去，果不其然在黎莒的脸上看到了悲痛之色。
“你家兄弟几个，可曾定亲？”
沉默了半晌后，钱木枝开口问道。
黎莒的声音有些发哑，答道：“还没有，近日正在筹办此事，家里拟定了几个人选，最近正在家里做客。
本来娘亲已经为大哥择好了人选，如今……此事还不知，要如何处理。”
当钱木枝进了黎家前厅，才终于深刻的感受到，何谓“大家族”。
前厅主位坐着一对面色沉重的中年夫妻，想来就是黎家主与黎夫人，而黎夫人身后，还垂头站着几个女子。
看她们的衣着倒也不像丫鬟，其中还有一个挺着孕肚的女人。
由此倒可以猜测，这几位就是黎家主的妾室。
堂下左侧，坐了几位看上去比黎家主还要年长的男子，个个衣着华贵，面色沉重。
右侧则是坐着两个青年男子，靠门这边的那位，屁股下的椅子与堂中其他人皆是不同，是一个木质的轮椅，这两位应当就是黎家老三老四，黎信和黎季。
刚才走到前厅门口的时候，钱木枝就能感觉出来屋里的氛围有些沉闷，一个门槛之隔，温度都觉得相差甚大。
或许是钱木枝的身份使然，等她真的一只脚迈进前厅，屋里的人都看见来人是她的时候，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间屋子的气氛又往下凉了不少，甚至可能都有人忘记了呼吸。
“爹，娘，我回来了。
这位……是衙门的钱捕快。”
黎莒走在钱木枝身后，进屋便行了一礼，声音里压抑的哭腔很明显。
“黎家主，黎夫人。”
“钱捕快，有劳你走一趟了。”
黎家主在钱木枝行礼之后开口，声音虽沉，倒是很平静。
钱木枝莫名觉得，自己不该一个人来的。
现在这个氛围，怎么搞的像是她上了公堂受审一样？
钱木枝定了定神，简单交代了一下黎莒认尸的结果，顺便说清楚在死因查清楚之前，尸体不会送回来。
“钱……捕快。
我儿子的尸体，我想要带回来这种小事，难道你一个捕快做不了主，我需要同你爹商量，才可以吗？”
不得不说，当听到尸体回不来的时候，黎家主的反应，可比他知道自己儿子死了的时候，要大多了。
“黎家主，这件事不是谁能做主与否的问题。
若是您能让城主命令我们，把尸体送回来，那我们自然要送。
但是我们将大公子的尸体留在义庄，一方面是因为衙门的规定如此，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尸体，保证线索的公正。”
钱木枝心里对城主没什么信心，要是黎家主真的去找了城主，尸体肯定是留不住了，只能寄希望于在那时，李七黎已经把尸体检查完了。
而且最好是还没开膛破肚。
黎夫人闻言，偏头看向黎家主。
黎夫人的脸上还是能看出悲痛之意，只是多年以来养成的规矩体面已经刻在了她的骨血之中，纵使悲痛却并未失态，只是苍白的脸色和紧握的拳头，能隐约看出她真正的心情。
“夫君，本就不应该将尸体带回来。
若是传了出去，别人会以为我黎家仗势欺人，蔑视官府，不妥。”
黎家主闻言，紧皱的眉头松了松，沉声道：“我黎家这样的大族，本就应当与众不同。
我儿子的尸体，与一般平民一起躺在破屋子里？说出去让人笑话！
黎千的死，我们自己有能力去查，不必劳烦官府出手。”
“是啊……钱姑娘的查案手法，我们可是有所耳闻。不管是被杀的人，还是凶手，过了你们官府，都要被起了底。
春肆的下场还历历在目，黎千经手过那么多生意，那些可不是，能随便让外人查来查去的东西！”
左侧一个老头，冷哼一声附和道。
说来说去，还是怕黎千的死牵扯出来别的问题，那会不会大家，对杀害黎千的凶手都有所猜测呢？
还是说，只是黎家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二位……”
“钱捕快！”
钱木枝正要刺探两句，刚张个嘴就被黎莒打断。
钱木枝回头之际，见黎莒微微摇了摇头。
“父亲，母亲，各位叔父伯父。
我们想要把大哥的尸体带回来，自然有我们的考量。可是于情于理，这未免太过为难官府。
而且今日儿子见到大哥尸体的时候，周围百姓不少，我们这般强硬的把尸体带回来，未免惹来风言风语，外界的人不一定能理解我们的想法。
钱捕快名声在外，若是大哥真被人谋害，以她的能力，定能更快查出真相。
大哥横死街头，不止我们痛心，金城有不少人定在等着这个结果。
以目前的情况看，还是全权信任官府，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黎莒说的隐晦，但是话里话外倒能品出几分，用官府压制黎家的意思。
毕竟，黎家再是大户，也必须要受到官府的辖制，不然，那岂不是生出了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