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什么好激动的？
“唉，言尽于此。”
“好爽！”
陆柯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虽然只有一位听众，而且还是一位看起来很奇怪的老者，但他还是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但是，这只是一个大概。
一方面，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另一方面，陆柯也考虑到，这个男人已经五十多岁了，精力有限。
而且，他的精神力也是有限的！
如果陆柯一口气把话说完，估计陆柯是唯一一个能站着离开的人。
至于另一个人……他只能躺在地上了！
是死是活，就看缘分了。
“对了，那个老家伙，到底是谁？”
朱元璋虽然只有五十多岁，看起来有些老态龙钟。
不过在这个时代的年纪，确实是个老头子。
不过年龄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份！
在陆柯看来，这老头的身份肯定不低，否则也不会安排这么多人在这里埋伏。
那几个人大概是觉得，陆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吧。
但是，陆柯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想想当日国子监祭酒专门找我授课的情形，想来这件事情上面应该是已经知道了。”
“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惊动国子监的大学士？”
“就是怕我明天不能按时上课。”
陆柯想，应该是上面已经把他调查清楚了，所以才会来听他的课。
不过，陆柯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惊动了哪位大人物，是宰相，还是皇帝？
但不管怎么说，他今天要讲的东西，都会被整理成一本书，送到最高层。
陆柯巴不得把事情闹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朱元璋知道。
只要对方看过，那就安全多了，当然，如果今天上课的学生真的听懂了，那就更好了！
别在半路上出错。
朱元璋是一代明君，又是开国之君，大明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他当然想要看看大明的未来。
如此一来，朱元璋自然不会允许他死。
至少，在没有得到解决之前，他是绝对安全的。
至于其他人有没有办法？
陆柯不是看不起古代人，而是一个人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突破这个时代的限制。
只有陆柯，才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只是陆柯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来听课的竟然是朱元璋！
……
此时，国子监外面。
一辆翻云车，正疾驰而来。
在国子监门口停下，只见一道身影匆匆而来，手中捧着一、两本厚书，一看就是账本。
“快点，全部拿下来！”
在他身后，一群官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将一大箱账本搬了下来。
说完，他快步走到国子监门口，对着门口的守卫问道：“你可知道，国子监有个叫陆柯的数学博士？”
原本没当回事的护卫们，顿时精神一振，两眼放光。
陛下让他们保护的，不就是这个人吗？
原来，国子监里所有的侍卫都换了，朱元璋派来的侍卫守在每一条通道和每一道关卡上，都有陆柯的保镖。
“先生，不知道您找国子监的算术博士，所为何事？”
侍卫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着的官袍。
上面绣着锦鸡，是朝中二品大员！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直接告诉我，陆柯教授去了哪里！”吕昶大怒，区区一个护卫，也敢插手户部尚书之事？
这是要造反啊？
如果再晚一点，陆柯就走了，那他这一天就白来了。
空手而归，不能见到陆柯才是最大的问题！
“遵命！陆柯教授就住在国子监西边的宿舍楼里，您往西边走就是了。”守卫回应道。
吕昶淡淡应了句，对于方才之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赶紧叫了一声手下，朝陆柯的住处走去。
没有丝毫的停顿。
因为他满脑子都是陆柯，早就想要见一见这位户部有名的算学博士了！
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侍卫，正在不停地打量着自己。
待得吕昶一行人离去后，这名护卫便悄然朝旁边走去，走向一处幽暗隐秘之地。
“速速禀告皇上！”
“有朝廷二品大员前来拜访陆博士，还请你务必照顾好陆博士，千万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四周一片寂静，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西边传来。
“尚书，你说我们为什么过来找陆柯？”
“不就是个九品的博士，懂点算术么，直接把他叫过来不就行了？”
在吕昶身后，一名身穿官服，手持厚厚一叠帐册的精瘦中年男子，额头冒汗，连官帽都有些撑不住了，不由出声道。
自从中了进士为官后，还从来没干过这么重的活。
可现在，他却抱着一叠厚厚的账本跑了这么远的路，累得够呛！
而且，这也太丢人了！
别说帽子歪了，就连远处那些国子监的学子们，都对着他指指点点，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朝廷命官！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方豪强！
一群国子监的学子，有什么资格评论？
然而，吕昶显然并未将他的抱怨放在心上，反倒是挨了一顿训斥。
“如果你不想做这份工作，可以向陛下提出辞职！”
“总之，每年都会有一些官员被降职或者辞退。”
“我可以不需要你！”
户部尚书瞪了范闲一眼，不悦说道：“你也知道，户部在朝中一向是最不讨人喜欢的！”
“我每天都很忙，陛下却不喜欢我。”
“做好了，那是你的职责，做不到，那就是你的失职！”
“如果不是上个月我从国子监把陆柯教授请了过来，你还不知道要计算到什么时候呢！”
费震的脸都红了，，的确，户部是明朝开国以来，最忙的一个部门。
独一无二！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朱元璋脑子坏掉了，非要用粮食来收税，还要收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每一年的收入，不只是粮食，还有布匹，白金，盐等等。
这就导致了各种物品的换算，十分的复杂，还不如直接用银子来计算！
再加上户部掌管天下财政，在历朝历代都很忙。
所以，他才会更加的忙碌！
从接手明代户部开始，吕昶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就怕有一天户部做错了账，被朱元璋拿来当替死鬼。
当场斩首！
毕竟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比如明朝洪武年间，户部的人换得最快，有的人还没干几个月就被辞退了。
也只有吕昶，能将户部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且朱元璋也没有别的办法。
否则，他陆昌也不会是户部尚书，更不会知道这里有多少冤魂。
毕竟他不像徐达这种，从小跟着朱元璋长大的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都可以原谅，兄弟就更不用说了。
他吕昶，乃是元朝户部的臣子！
他的半条命都系在城墙上了，若是再不尽忠职守，迟早会被砍头示众三天。
但户部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就算是他，也有些忙不过来。
所以上个月，他不得不去找曹国公李文忠，也就是国子监的负责人，让国子监的数学学士过来帮忙。
却不想，这一次无意的举动，居然挖出了这么一个人才！
一天下来，户部三个月来积累的账目，他都能轻松搞定！
只可惜，那日吕昶刚好没来，只听属下说，算账之人是陆柯，国子监九品算学博士。
什么复式记帐，什么现代数学！
吕昶不知这两件事物的具体含义，但也知道，这两种算法用的非常好！
他能把户部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绝非庸碌之辈。
相反，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让陛下觉得自己还有用，那就必须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所以这一天，他闲着也是闲着，便拉着户部的人，带着一辆马车的账本，去了国子监。
他们是来请教陆柯的！
吕昶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让陆柯教他算术，他们几个就在下面跟着学习，顺便把这个月的账目都算一遍。
一石二鸟！
训斥完费震，吕昶很快就到了。
越往西边走，房子就越少，人也越来越少。
吕昶一眼就看出陆柯所居之地。
那是一间破旧的小木屋，与国子监这座高楼林立的地方格格不入，十分刺眼。
一时间，吕昶不由感慨：“陆博士，果然是儒雅之人。”
“有一身好本事，却甘愿蜗居在这破屋子里，不求名利，实属不易。”
“费震，你跟我来见陆博士吧！”
砰砰砰。
这时，轻和敲了敲门。
吕昶并未选择居高临下的叩门之法，而是缓缓叩，以示尊敬。
咔嚓。
房门应声而开。
陆柯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而在他身后，则是一名身材消瘦，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
陆柯一怔：“嗯”
他与这两人素未谋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柯发问道：“你们是”
吕昶连忙露出笑容，毕竟他也是来学习的，当即恭声道：
“见过陆博士，我二人乃户部侍郎，我乃户部尚书吕昶。”
“这位是户部尚书费振。”
陆柯想了想，好像跟户部也没什么关系吧？
上个月，他只是奉了上面的命令，帮他们清算了一下账目。
可吕昶却继续说着：“事情就是如此。”
“上个月，还劳烦陆博士来户部查账。我听说，陆博士有一套快速计算账目的方法，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户部的账目统计出来。”
“所以我才会来找陆博士。”
“咳咳!”吕昶对着身后的户部尚书使了个眼色：“还不过来拜见陆博士？”
“如果不是陆博士帮忙，你上个月的账目哪有这么容易结清，搞不好还会有人被拖出去砍头！”
身后一众官员，被吕昶这一惊，也都赶紧放下帐册，上前问候。
“停停停!”陆柯实在是受不了了。
自从宣布造反之学之后，陆柯已经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了。
大臣也好，皇帝也罢，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所以陆柯很直接地说道：“所以，你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跟着我学习数学？”
“不错！不错！”
如果是以前，陆柯还巴不得自己能教给他们更多的数学知识，但现在……
他是真的不想说了！
大明现在的情况，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
陆柯教给他们的东西再多，他们也不知道其中的精妙，只能够学会如何使用。
这就好比拿着一把上了子弹的原始人，有什么用？
然而这一枪打光了所有的子弹，又要变成一堆废铁了！
说白了，大明朝的这些人，已经被儒家思想束缚得死死的，他们的脑子里只有四书五经和程朱理学，而不是儒家的思想。
真正有用的知识摆在你面前，你不去研究，不去探究，那还有什么用？
还是说造反之学有用吧！
见陆柯一脸淡然，并无太大兴趣的样子，吕昶这老家伙也是厚颜无|耻，直接扑了过去，泪流满面。
“这你就不知道了，陆博士。”
“我们户部的人，每天从早忙到晚，都在忙着算帐。”
“可是，那堆积如山的账本，却是怎么也算不过来！”
“如果不是你教我新的方法，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陛下拖去砍头！”
一时间，站在吕昶后面的大臣们，也纷纷激动地跳起来。
“行啦行啦！”
不得不说，吕昶能当上元朝的户部尚书，也是个聪明人。
但是，如果这样就能把陆柯给说服了，那他就不是陆柯了。
“这样吧。”
“我给你出一道题目，如果你能答得出来，我会教你一种新的记账方式。”
“如果你答不出来的话……”陆柯故意拖长了音调，“这要看我的心情！”
吕昶面色一正：“好，还请先生明示！”
陆柯沉思了一下，不知道该出什么题。
鸡兔同笼？
不行，这太老套了，九章算术，那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
事实上，华夏在宋、元两个朝代之后，实际上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数学水平。
甚至在元朝后期，还出现过类似于《四元玉鉴》这样的多变量高阶方程的著作！
对天元术的理解，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该方法不仅解决了高阶多变量方程组，而且也解决了高阶等差数列的求和问题。
但是，现在是明朝！
要知道，华夏的算术水平已经大不如前了，别说是四元术了，就连很多擅长算术的人，都对天元术一无所知！
可以说，明朝的数学水平是倒退的！
这一切都与明代理学兴盛、思想闭塞有关。
一念至此。
陆柯已经想好了，二元一次方程，就考他吧！
这还只是初中阶段。
陆柯很担心，吕昶会死在他手中。
万一被人说成是以大欺小！
“听好了!”
“假设我现在有三亩地和六亩地，一共有四亩地。又有五亩田、三亩地，共计五亩实田，请问一亩山田折实田是多少？”
可这道题，却是陆柯十多岁就会的。
这可把户部的官员们给难住了！
一时间，场面变得惨不忍睹，有人坐在地上沉思，有人抓耳挠腮。
他们都没有信心！
“什么题目？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道题很简单，但我却发现，我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他扫了一眼下面，束手无策的众人。
陆柯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是对的。
在古代，算术是有进步的，哪怕是被称为残暴的元朝，也是如此。
他们并不是一群思想僵化的家伙，陆柯不需要用造反的方式来唤醒他们，光靠算数应该够了。
“怎么样”
“你能不能算出来？”
半个时辰后，大部分人都放弃了。
他们虽然每天都要学习算术，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问题，更别说是天元术了。
唯有吕昶这老家伙，依旧闭着眼睛思索着。
蹲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慢着！不对！”
“我这就去推算！”
吕昶好歹也是元时的户部尚书，混到明朝户部尚书的位置，自然有些手段。
而在元朝，正是天元术最兴盛的时候，吕昶对天元术的破解之法，也有了一些了解。
“是九成！那是百分之九十的田地！”吕昶放声大笑，状若癫狂，迫不及待的道：“一亩山田，九成实田！”
呃，不就是二次方程吗？
有什么好激动的？
不过，陆柯还是能够理解的，古人对二次方程的解法和现代的解法是不一样的。
就算是同一种消元算法，他们的算法也远比现在的算法要复杂得多，再加上不引入变量，所以更加难以理解。
“行吧。”
“看在你回答的份上。”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教你几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