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家落人离
吱！咣！两声门响传来，左首屋门很快开了，探出一个半身女人，细一看女人二十六七岁，身穿补丁衣裙，一张略显苍白的秀美脸庞，惊惶的看着陈锦柏。
“张姨娘，我娘呢？小雁和大哥呢？”陈锦柏一见有人出来，有如溺水抓住了一块木头，上前数步急切的连问着。
“小…三？真是小三。”秀美女人猛的迈出了门扑奔陈锦柏，惊喜的伸手抓住了陈锦柏的衣甲，上下的打量着。
“张姨娘，我娘呢？”陈锦柏又急切的问了一句。
“你别急，主母她很好的，在屋里呢？”李姨娘欣喜的说着，说完一拉陈锦柏向正中的一个门走去。
陈锦柏的心放下了，大步向前超过了李姨娘冲到屋前推开了门，门里是宽敞简朴的外堂客厅，左右两侧各有一门通向内堂卧室，这是大宅院最大的屋子。
在陈锦柏迈入屋门的一刻，外堂左侧门也走出了一位发迹斑白的妇人，一张憔悴的面容有些呆滞，但是一见到陈锦柏，那双无神的双眼猛的明亮了。
“娘，锦儿回来了。”陈锦柏激动的呼唤着，抢前数步扑通趴跪在了妇人面前，妇人惊啊了一声呆了一下，接着猛的扑跪下去扶抱住了陈锦柏的头。
“锦儿，锦儿真的回来了，我的儿啊。”妇人惊喜交集的颤音说着，猛的又环臂抱住了陈锦柏的头号淘大哭，后进来的秀美女人也是泪如泉涌。
“娘，您的头发怎么变的这么多呀。”母子抱拥哭了一阵，陈锦柏才抬头泣声说着，他娘才四十六岁，当年母子分离时还是满头青丝，二年不见母亲变的犹如六旬老妇。
“傻孩子，主母日夜以泪洗面想你呀，地上凉，快起来。”秀美女人在旁悲喜的柔声说着。
陈锦柏忙起身扶起了母亲，母亲喜悦的上下看着陈锦柏，陈锦柏的心里又喜又酸，母亲为了思念他苍老的太多了。
“娘，孩儿在军中立了大功，现在是位武官了。”陈锦柏忙取出了公文。
母亲接过打开看了一下，张姨娘也凑过去看，看了惊讶说着，“是七品的官啊！…校尉。主母，老爷在世时最高也是这个官位，小三真是厉害呀。”
“公文显示锦儿是定阳节度军中的至格校尉，这以后还得去军中打仗呀！”陈母并不欣喜，反而用神情沉重的语气说着。
“娘，我以后是将官，去了军中也是指挥战斗，比当小兵冲锋安全多了，我本来是上请赏个勋官归乡脱军，但是我无病无残的军中不允，身不由己的任了至格校尉，其实这至格校尉没什么大用，将来归军了也只是做个护卫主将的武官。”陈锦柏忙正然的说道，
张姨娘接话柔声对陈锦柏说，“护卫主帅是个很安全的职事，比直接带兵好。小三，你莫要小瞧这个官位，现在这个世道小民的命贱如草木，你即然是军中的武官，地方上的那些黑心官吏就不敢欺侮你，以后我们家有了你这位官家，也不会被欺压了。”
陈锦柏点点头，这方面他己经深有体会，他本打算不再去从军，但现在知道若公开表明不归军中，必然会引来许多麻烦，这个世道做个小民真的是太难了。
“娘，张姨娘，我哥嫂和小雁呢？还有程姨娘呢？”陈锦柏见娘平安放下了心，又关心的问起别的亲人。
母亲和李姨娘对望了一眼，神情很是黯然，陈锦柏不安的开口说，“娘，哥他们没事吧。”
“唉…锦儿，自你走后家里出了很多的事，你走之后，你哥因借债经商赔了大钱，那时家里实在困苦了。
你哥放你嫂子回了娘家，你程姨娘为了替你哥还债，执意将小雁卖给了大户为婢，她自己也卖身做了妾婢，就是你张姨娘现在也不是陈家的人了，马上就要去赵老爷家做妾婢了？”母亲伤痛不已的说着。
“什么？”陈锦柏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母亲和张姨娘，张姨娘面色苍白的低下了头。
“锦儿，娘也不愿卖你姨娘和小雁，想着再困苦也给她们自由另嫁，是你两位姨娘心好，为了保住这座宅院主动要卖为妾婢，她们都是好人哪。”母亲流着泪泣说着，语气满是无奈的沧桑。
陈锦柏的神情沉重了，他当然知道什么是妾婢，妾婢事实上就是家妓，有钱的大户多数都买养妾婢，妾婢身份是奴婢，平日里又得听从主人的玩乐，属于半婢半妾的没有名份保障，有时连女婢都不如，很受人鄙视。
靖国治下不允许白丁无由纳妾，大户妻室也不愿丈夫纳妾，促使了有钱大户私养妾婢成风，像张姨娘还算年轻又没生育，完全具备再嫁做妾的条件，主动要求卖为妾婢自然是牺牲自己的幸福，让陈锦柏母亲多得几倍的卖身钱。
“我大哥呢？”
陈锦柏十分恼怒，他替兄长从军离乡，将家交付给他，身为男儿竟然将家弄的家不成家，人不像人。
“锦儿，你别怪你大哥，你大哥现在比谁都痛苦，娘要卖宅子还些债务，是你大哥对债主说兄弟早己分家，宅子是弟弟的，你大哥宁肯同意生母亲妹卖身也不肯动这宅子，你大哥是你的好兄长。”母亲双眼泪下为陈锦柏兄长辩解着。
陈锦柏怔了征，气便已消了，眼中含着泪水，他不怨大哥了，只能怨恨这个世道的残酷与无奈。
“娘，我大哥现在在那里呢？”陈锦柏和声问道。
“你大哥在四道乡的采石场做工，每月能送回两贯钱，有时也做兵勇剿匪，也能挣些钱。”母亲低声说着，挣的钱送回来自然是为了奉养她。
陈锦柏倒吸了口气，正声说道：“娘，我们欠了多少外债？”
母亲迟疑再三便低声说：“欠官债二百一十二两，私债可能是三百多俩。”
陈锦柏听了心头一松，微笑着说，“娘，我在军中带回些积蓄，张姨娘不用卖身了，我立刻去将小雁和程姨娘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