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又是周楚楚
这还不算最诡异的，更诡异的还在后头呢。
第二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通常都是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的。尤其最近这两个月她的孕肚越来越具规模，据说不知道哪里的神婆子算出来是个男胎，她婆婆就每天中午都不远万里驱车送来炖鸡汤炖排骨之类的营养餐，把她喂得整个人圆滚滚白嫩嫩的，随着上课铃声响起首先挺进来的就是盖在薄衬衫底下的一个趾高气昂的大肚皮。通常呢，英语老师从来也不关注教室最后排角落里的位置，她嫌那些地方照不进阳光阴气森森的，看多了对心情和肚子里的宝宝都不好。不过今天怪了事，她大腹便便地走上讲台，照例环视全班，目光却落定在了最远那个阴暗潮湿得要长蘑菇的角落里。
奇怪了，怎么不记得班上有这么显眼的女生？英语老师明明记得那里原先坐着的是个男女不分阴沉黑暗的一团不明生物。花名册这种东西早在开学第二天她就搞丢了，那会儿她正在积极备孕，结婚第五个年头了，眼瞅着人家都三年抱俩，也就她还像个石头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可把她婆婆给急疯了，到处求医问药各种正方偏方甚至还偷偷去算了好几次命，都说她婆婆有望明年抱上大孙子，关键就是把这个媳妇给驯得服服帖帖的。
英语老师是外地姑娘，一个人到小城里上完师范就地就业，相亲结的婚。老公就是个老老实实的街道办文员，相亲那会儿被婆婆到处吹得天花乱坠什么公务员铁饭碗家有两套房的，实际上公公过世的早，婆婆早就把自己那套老房子租了出去跟儿子一起挤那七十来个平方二手老破小了。买这套二手老破小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不光走烂了鞋跑遍了关系还花光了老头儿老太婆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不过值，这可是响当当的学区房啊，下楼过两条街就是本市最上档次的小学和初中。
关于婆婆催生这件事英语老师也闹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无疾而终。一是婆婆一个中气十足强势了一辈子的寡妇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二是那个倒霉老公上班还人模狗样的，一下班回家就成了个形同虚设的透明人，一甩手啥也不管只会埋着头刷手机，就算老婆老妈两个女的在眼前吵翻了天也只是烦躁地挪挪屁股换个地儿继续刷手机。
这好不容易怀上了，英语老师自然是倍加小心外加格外舒坦得意，心安理得地享受婆婆的大献殷勤。
她低头从教案里翻了翻，没看见花名册，也懒得找了，指着那个角落问：“是新来的同学吗？叫什么名字？”
照理说，有转学生班主任应该给各科老师都打一遍招呼的。不过这个时间点转学来实在是蹊跷。这破学校也不是什么名校啊，根本不用这么踩点儿。反正名额多得用不完，永远不可能有什么排队等入学这种离谱的事发生。
等那个女生站起来，英语老师这才看清楚了她的全貌。
非常非常不合身的一套秋冬运动款校服，肥大得离谱，手和脚都被长长的袖管裤管罩住了。如今的小姑娘穿衣服都很极端，要么紧绷着正在发育的身体硬凹那点儿才初见雏形的曲线，要么就穿得像条大麻袋，一走路呼咋呼咋分不出哪是胳膊哪是腿。反正要么模仿女团要么模仿嘻哈歌手，一点儿自己的主见都没有。
呵，十来岁的小屁孩子，上哪里有什么主见？她都快三十了都还不晓得“主见”长啥样儿呢。
因此看不出那女孩的腰身。只觉得插在那套肥大校服里的身体应该很纤细，否则不会有那么奇异的空荡得让人心软的感觉。
再往上看，是根细细的脖子，很白很白地从一直拉到顶端的拉链领子上方立起来，玉兰花似的。然后就是那张脸。待看清的那张脸，英语老师倒吸一口冷气。
女人之间是很容易心生嫉妒的。不过那也仅限于两个势均力敌的女人之间。差距不大才能嫉妒，才有赶超对手而不被打脸的可能。要是云泥之别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凭你怎么换头也整不成奥黛丽赫本，凭你怎么富贵也贵不过石油公主，趁早还是安分做自己得了。
英语老师觉得自己的长相在这座小城里算是不错的了。不然当初刚毕业入职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来给她说媒的。她在学校里也挺心安理得地听任学生们半奉承半揶揄地喊她美女老师。学校里那些什么校花班花的她也从来没放进过眼里，这种年纪能有什么美女？骨头都还没长稳，女大十八变，今天还是巴掌小脸，过阵子发了腮指不定就变成了惨不忍睹的大方脸。再加上青春期荷尔蒙不稳定，那青春痘长得，啧啧，弄不好还会留坑留疤。
可是现在，英语老师屏住呼吸站在那里，恍惚觉得当这个女孩抬起头来的一刹那，那个潮湿晦暗的角落都被照亮了。
被那张美得光芒万丈的脸照得雪亮雪亮。
醋意仅仅在英语老师心里泛起了一丝就消失殆尽。太悬殊了，这天高地阔的差异。你在自然造物面前不得不低头承认，命运就是如此的不公平。
英语老师好不容易重整了老师的威严，又问一遍：“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的声音也如长相一般动人，她轻声回答：“……周楚楚。”
有那么几秒钟，全班的耳朵都被空气里无形的一只手揪了起来。之后便掀起了一阵哗然。
杨可欣两只眼珠子都快从涂了浓浓睫毛膏的两扇睫毛里掉出来了——
——开什么宇宙玩笑？！周楚楚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周楚楚？！！那个丑得连癞蛤蟆都嫌弃的丑八怪，那个一想到不得不跟她共处一室就叫人恶心得要吐的丑女，怎么可能跟这女的有半毛钱关系？？？
全班哗然了半天，有人哇哇大叫：“真巧了！以前咱班有个跟你同名同姓的！”
“快别说了！那种人怎么可能跟咱们这么好看的楚楚相提并论！”
“就是就是！有阵子没见着她了，估计早就退学了吧！楚楚你不要介意，你就是咱班唯一的楚楚！楚楚动人的楚楚！”
男生们谄媚的模样让杨可欣连连作呕。
这个跟丑八怪同名同姓的女孩那张美到人神共愤的脸上闪过的一丝惊异和迷惑，没能逃过杨可欣视力二点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