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一次，最后一次
“快看快看！那孩子是浩宇吧？他抽到了一张黑色的号码！”旁边成嘉佑的妈妈抓着小姨使劲儿挥舞手里的荧光棒，“要是抽到我怎么办？啊早知道把崽崽的舞学会就好了！”
老幺成嘉佑的妈妈很年轻，四十左右看上去顶多也就三十出头，心态特别少女，喜欢帅大叔款欧巴，据说当年是她主动追求的比她年长十岁的嘉佑爸。直到现在她看偶像剧都能看得动不动抱着嘉佑爸嚎啕大哭，跟他们这些半大孩子也能聊到一块儿去。作为儿子的第一个死忠粉，嘉佑妈把他们the one的每一首歌都唱得滚瓜烂熟了，整天在单位午休时抱着手机用儿子给买的酷炫潮牌耳机听。她是会计，同部门那些个中老年妇女都跟她唠不上几句话，说是有代沟。
小姨见怪不怪地被她扯着胳膊挥来挥去，翻个白眼道：“你可省省吧！一会儿被摄影拍到了姐夫的同事们又该拿你们老夫少妻说事儿了！”
“他们说他们的呗！反正我家成欧巴爱的是我又不是他们！”嘉佑妈嚷嚷着，少女心爆棚的粉红大衣衬出一朵花似的粉嫩笑脸。
周楚楚就坐在她们旁边。嘉佑妈身上甜甜蜜蜜的香水味在这个小小的vvip席里播种出了一片沁人心脾的蜜糖花园。她被甜得大气也不敢出了。生怕自己呼出来的气味惊扰了这份香甜。
被爱着是这样的啊。原来被好好爱着的女孩子，是这样的。
她失魂落魄地想。
正在愣神，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一看，正是粉红甜美的嘉佑妈。见周楚楚一脸茫然地扭过头来，嘉佑妈又拍拍她的肩膀，表情十分惊喜夸张地指了指舞台。
周楚楚的第一个反应是赶快低下头去。在这样浑身洋溢着爱和美的气息的人面前，她自卑得简直无地自容。
可是嘉佑妈还在推她。
周楚楚觉得可能是自己坐在这儿太有碍人家观瞻了，慌慌张张站起来条件反射地想往角落里钻，下一秒手就被人抓住了。
牢牢的，死死地抓住了。
她猛地抬头，黑暗的vvip席里突然大亮。
这个人怎么这么耀眼啊。他只是穿了一身白西装而已，他只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一副俊美的皮囊而已。他怎么就成了所有光芒竞相追逐的焦点？
周楚楚的呼吸凝滞了。没人来制止他吗？这个千万少女梦想着的大明星，这个帅到灯光师都忍不住要格外偏爱他的少年人，这个李浩宇啊，竟然牵着她丑女周楚楚的手？！！
“这位歌迷真是很难请啊，那我只好亲自来了。”李浩宇一手牵周楚楚，另一只手伸出去，在半空划一道天鹅般优美的弧线，然后贴到胸口，微微躬身行了个非常典雅的骑士礼。
他的挂耳麦克风把这句近似耳语的呢喃分毫不差地传遍了整个场地上方，引发一阵阵疯狂女歌迷吃醋不甘的尖叫。
周楚楚同手同脚地走上了舞台。
the one五个成员和他们抽取的五位粉丝两两一组玩了乒乓球接力游戏，画画猜字游戏，然后就是问答环节。粉丝可以问任何合理的问题由the one回答。有两个歌迷都问了李浩宇，他笑而不答，说这个机会要留给自己的搭档。搞得台下观众席里又一阵阵的打翻了醋坛子。
周楚楚全程低垂着脑袋一声不敢吭。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儿搁不知道走路要迈哪条腿了，因此游戏环节她笨拙得像个碍事的狗熊，乒乓球拿起来就掉，画画手抖得拿不起笔来，净拖了李浩宇的后腿。台上台下的歌迷都快要气炸了，尖叫声中总掺着那么些叫骂，她们恨不能立马把她赶下台去换自己上来助她们的浩宇哥哥一臂之力。
可是李浩宇完全不在乎游戏玩得一塌糊涂。他全程都把礼貌有加的微笑挂在脸上。只有和周楚楚对视的瞬间才露出他咬牙切齿的本来面目：小样儿的，看我不整死你！
就在上台的前一分钟，李浩宇还在某度上搜：初恋是不是都看重初吻？初吻被别人抢走初恋会不会在意？
他不知道婉婉现在在哪里，知不知道他出道的事，有没有听过他的歌，是否能看到这一场辉煌的演出。
他只知道自己的初吻没了。不管自己再怎么红，再怎么出名，再怎么光鲜亮丽，他能留给婉婉的唯一的初吻已经没有了。一想到这里，他的胸口就疼。十年来一直贴着他胸口小心安放着的那个项链盒子就火烧火燎地烫着他的皮肉，几乎把他的心窝烧出一个窟窿。现在他只想跟这个人讨个说法。他要她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向他认错道歉——尽管，就算这样也已于事无补。
终于轮到他们这一组的问答环节了。
主持人正要把话筒递给周楚楚，李浩宇抢前一步接了过来。为了让自己的声音更稳更清楚，他抓住了耳挂式麦克风，沉声道：“我们这个问答要跟别人不一样一点。现在由我来问，这位歌迷朋友来回答。”
说着，把话筒往周楚楚手里狠狠一塞。
一刹那，满面春风拂柳的碧绿色的芬芳。
周楚楚满脸的痤疮被瞬间涌上脑袋的热血冲得又肿胀又疼痛。她觉得自己八成要死在这里了。死在李浩宇的手上。
——就算是死，能死在他手上也是她周楚楚这卑微一生的高光了。
她如释重负地缓缓把话筒举到唇边，等着李浩宇聚集起满腔的怒火，聚集起满眼的怨怒，把那枚子弹准确地瞄准她的眉心，然后，发射——
场内突然迸发出一片失声尖叫。那尖叫跟刚才的不同，不是或者兴奋过头或者醋意恶意满满的尖叫，而是某种危险的预警。
周楚楚的眼睛往上略微一抬，身体已经先于意识朝李浩宇的方向扑了过去。慌乱中她的嘴唇好像又碰到了什么软软的，很温暖的，水果冻或者草莓那样香甜美好的东西。
是上次那个熟悉的触感。
……啊，怎么又做这种蠢事了。
被从天而降的重物轰然砸中的瞬间其实不疼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倒下去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了。被她一把推开的少年那张俊美极了的脸在眼前闪过惨白的一道留影。
周楚楚想，怎么办，这下任凭她怎么道歉，下跪也好，做牛做马也好，把这条命赔给他也好，李浩宇再也不会原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