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华妃子佩
景泰宫漪兰殿周子佩裹着孔雀羽织金毯子歪在湘妃榻上小憩，旁边立着一座做工极为精致的千工拔步摇篮，龙凤胎分别裹着金黄和大红的襁褓睡得正香。周子佩身边的大宫女如星快步而来，俯身低低叫了两声娘娘。周子佩“嗯”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看了如星一眼，知道她有事禀告。龙凤胎睡得正熟，周子佩不忍扰了孩子们的好梦，便随手披了件外衣走到外间来。如星低眉顺眼地跟着出来，见周子佩已在上首坐了，只听她问道：“俪妃回来了？”
如星摇头：“还没有。”
周子佩望了望暗下来的天色，嗤笑一声：“都快酉时了罢？”
“正是。这俪妃恃宠生娇，着实跋扈！这般不守宫规，皇贵妃也不责罚。”
“皇贵妃？”
周子佩又是一声嗤笑，“俪妃如今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物，皇贵妃即便掌了凤印，又怎么敢责罚呢？不过——”她弹一弹自己三寸来长的点翠金护甲，“皇上宠她，跟本宫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星一脸惊讶：“娘娘？”
“你个傻丫头！本宫如今有儿有女，早已在后宫中站稳了脚跟，还求那虚无缥缈的圣宠做什么？再说，定国公苏政清都死了，苏珩又去了通州，还不知能不能回来。定国公府的门楣如今只靠俪妃一个人撑着了，可是俪妃无子，实在不足为惧。”
她沉沉地叹一口气，“如今需要注意的，是那两位有子的嫔妃。”
“皇贵妃和灵妃？”
“嗯。”
她想到了抓周时，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着意训练下，抓了玉佩，轩辕无色亲赐了大名，唤作聿恪。恪，这个字没什么不好。可她想起皇贵妃所出二皇子的名字时，便觉得深深的不甘——聿冕，多好的冕字啊！难道轩辕无色真的有了以二皇子为储之心？不，不会！轩辕无色才三十岁，正值盛年，而且二皇子还不满四岁，一个小孩儿能看出什么？她拼命地安慰自己，她的孩子是大吉大利的龙凤双生，这至尊之位，她一定要为自己的孩子争上一争！如星看着周子佩的脸上神色变幻，小心翼翼地出声道：“娘娘，俪妃那儿，还要盯着吗？”
“继续盯着。”
她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你先下去罢。”
如星深吸一口气，赶紧告退下去。出得殿外，迎面碰见福茗，她福了福身，唤道：“姑姑。”
福茗点点头，托着药碗进去了。如星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看了一会儿，方转身走了。周子佩靠在椅背上，用手揉着太阳穴，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福茗走到她身边，奉上药碗，柔声道：“小姐，该吃药了。”
周子佩看一眼那漆黑的药汁，叹一口气，还是接过来，一口气喝完了。福茗赶紧奉上糖果蜜饯，周子佩一连吃了三颗，方好受一些，蹙眉道：“这药也忒苦了。”
福茗无奈，只能柔声劝慰：“良药苦口。小姐还有四殿下和帝姬，可不能倒下。”
周子佩叹一口气：“本宫知道。”
她生了聿恪和纯嘉后，身子亏损得厉害，又神思不属，将养了一年才好。这段时间太后病倒，她一面要去懿宁宫侍疾，一面又要照料年幼的儿女，不免劳心劳力，病症竟又复发了。璃雪在定国公府盘桓了不久，玉清玉淳见时辰不早，只得进来催请。璃雪虽然满心放不下家里，可也知道不能久待，又细细劝慰了秦氏并嘱托了致宁一番，方摆驾回宫去了。在外奔波一天，璃雪疲倦已极，回到昭阳殿后便去看了看女儿阿梓。阿梓早已熟睡，璃雪亲了亲她的脸颊，遂叫了乳娘去外间细问，得知女儿一切安好，方放下心来。回到寝殿，璃雪一边匀面卸妆，一边问杜清秋宫中诸事。杜清秋想了想，回道：“倒也无甚大事，娘娘今日得了恩典出宫，有几个人说了几句酸话，都被皇贵妃训斥了。”
璃雪闻言笑笑：“皇贵妃当真是一代贤妃的典范。”
流云为她取下束发的羊脂玉簪，璃雪瞅了那玉簪一眼，忽然问道：“对了，娆姬那边的眼线可有消息传回来？”
杜清秋摇头：“没有。因为安插进去的时间不长，还只是个三等宫女，打探不出什么隐秘的消息。”
璃雪“嗯”了一声：“此事我自有安排。太后娘娘的凤体如何了？”
“太后娘娘的病情这两天有所好转。毕竟天气渐渐回暖了，想来再将养将养，便能痊愈了。”
璃雪这才放心：“太后娘娘凤体安康，便是喜事了。明儿我带着长乐去给娘娘请安。”
次日一早，璃雪用了一碗燕窝粥并一碟玫瑰豆沙春卷，命乳娘将阿梓喂饱了，将她抱在怀里，笑眯眯道：“阿梓乖，咱们今儿去给皇祖母请安。”
阿梓听不懂娘亲在说什么，但是知道这是要带她出门了，不由高兴得手舞足蹈，嘴里“啊啊”的叫着。眼看着辰时过了，估摸着太后也该起身用膳了，璃雪正欲携着阿梓往懿宁宫去，杜清秋过来劝道：“奴婢知晓娘娘心系老国公爷，只是这般素净的打扮，只怕会让太后娘娘觉得晦气。”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太后娘娘毕竟还在病中。”
璃雪闻言，无声地叹了口气。老定国公新丧，璃雪作为出嫁女理应服小功九个月。只是，宫中忌讳，璃雪便命宫人撤下了颜色鲜艳的金器等摆设，换上了白玉和银器。自己不能穿孝服，便择了月白、石青这样的颜色，也算是尽了为人女儿的一份心。璃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月白袄裙，上面连一丝绣纹也无。若是去向太后请安，确实过于素净了。她想了一会儿，吩咐流云：“去将本宫的那件天蓝色飘花的褙子拿来，大氅……也换成酱红色的罢。”
这般收拾妥当了，方领着玉清玉淳、阿梓及阿梓的两个乳娘往懿宁宫去了。到了懿宁宫门口，是太后身边的何姑姑亲自迎了上来，屈膝道：“俪妃娘娘金安，帝姬安好。”
璃雪赶紧扶了她起身：“姑姑不必多礼。太后娘娘起身了么？”
何姑姑笑容满面：“回娘娘，太后娘娘刚刚起身，正准备用膳。”
璃雪道：“正该服侍娘娘用膳。”
何姑姑赞道：“谁不知娘娘最有孝心？太后若是见了娘娘和帝姬，只有越发欢喜的。”
说着，请了璃雪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