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绍月下降

    芊羽身子一颤，脸色更白了几分，低声告罪，正欲离去，忽听一个小内监跑过来喜气洋洋道：“太后娘娘，赵驸马诣建福门！”

    太后喜得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恰到了驸马诣宫门的时辰。”

    这时，绍月也从内殿出来，一双灵动美目看向太后：“母后……”太后忙将她揽入怀中：“我的儿，明日此时你便要升舆离宫而去，母后这心里真是如剜心头肉一般……”一时又是欢喜，又是酸涩，竟忍不住落下泪来。绍月也跟着拭泪：“母后说哪里话？儿臣下降出宫便不是母后的女儿了么？自然还能时时孝顺母后……”一旁的皇贵妃等人也跟着劝解，好不容易才哄得太后收了泪，转悲为喜。太后眼见时辰已然不早，忙忙吩咐公主府内邸臣并女史等人：“待驸马拜过皇帝出宫之时，立时敛妆送往公主府。”

    众人齐齐应是。到此，公主下降之前的最后一礼已成。次日一早，绍月便起来按品大妆，换上公主品级之吉服凤冠。随后至懿宁宫拜见太后，行三跪九叩大礼。太后昨日虽已哭过一回，此时眼见凤冠霞帔、朱裳锦绣的女儿还是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左右劝解了许久，又以不能误吉时为由，方得太后放行。绍月又往乾元宫拜见轩辕无色，随后至承晖殿受诸命妇朝贺。承晖殿中，众人的吉利话已说了一箩筐。绍月一改往日飒爽，只抿嘴浅笑，娇羞不语。一会儿，有宫人来报：“驸马诣建福门！”

    于是，公主升舆，摆驾往公主府而去。诸王妃、郡主、夫人等外命妇随同而去。驸马邸与公主府毗邻而居，设宴九十，迎公主至公主府行合卺之礼。璃雪身为内命妇不得出宫，但她一向与绍月交好，便在自己宫中衷心企盼。天子嫁妹，不独皇宫，整个京城都是喜气洋洋。隐在后宫西苑的玉屏宫中的如仙堂却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透出了一丝萧瑟之意。昨日殿前失仪，芊羽不被太后允许前去承晖殿朝贺观礼。即便没有太后之怒，她也不能前去——许是因为昨日在毒日头下站得太久，本就孱弱的身子受不住，以致病情加重，今儿竟然起不来床。心悠吓得不行，正欲去请太医，却被芊羽阻拦：“大喜的日子，何苦惹人嫌？且等公主升舆出宫再说罢。”

    心悠眼见芊羽一张脸惨白如纸，不由滴下泪来：“小姐的苦，奴婢心里清楚……”芊羽叹出一口气，眸子里一片死寂，又忽然咳嗽起来，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悠也顾不上伤心落泪了，忙忙上来替芊羽拍背顺气，又叫人去熬燕菜粥来。一时熬得软糯香甜的粥送来，芊羽勉强用了一些子，似乎恢复了些许气力，问道：“心悠，如今什么时辰了？”

    心悠怔了一下：“小姐，快到午时了，这个时辰公主殿下也该升舆出宫了。”

    “是么……”芊羽薄唇轻勾，攒出一丝极浅淡的笑来，“公主下降，真是天大的喜事啊……”话音刚落，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心悠忙拿着帕子上前，忽见雪白的丝帕上染了一抹猩红，不禁吓了一跳，再看芊羽，已然晕死过去。三朝回门之期，绍月念着与璃雪的情谊，特特往关雎宫走了一趟。绍月以往喜爱碧色的衣衫，清清浅浅，总是炎炎夏日的清凉风景。如今因是新婚，她穿着朱红色攒金丝的抹胸罗裙，外罩珍珠粉绘芙蓉的短披，如意高鬟髻上嵌着累丝金凤展翅步摇，两边垂下鸽血红的串珠。璃雪歪着头打量她片刻：“果真是做了人妇，与以往不同了。”

    绍月倒是好奇：“怎么个不同法？”

    “以往只道你穿天水碧的衣裳好看，如今看着你这一身，我只觉热的慌。”

    绍月的目光往殿中呈的冰雕上一扫：“嫂嫂莫哄我。你这昭阳殿宽敞凉快，乃是这宫里少有的好所在，偏你这般嫌热。”

    坐在下首的宝贤闻言拍手道：“公主殿下说的不错，苏姐姐这里甚是凉快！”

    闻言，绍月冲璃雪得意一笑。璃雪摆手道：“罢罢，你们俩联手，我说不过你们。”

    又打趣绍月，“你这个人，本以为招了驸马，性子会稳重许多，没想到还是如先前一般。”

    绍月双颊微红：“你这样说我，下面要说的好消息便不肯告诉你了。”

    女人生性好奇，璃雪立时来了兴趣：“什么好消息？”

    连宝贤也探耳过来，一脸好奇。绍月轻哼一声，端起茶盏，自顾自呷了一口，并不答话。璃雪笑道：“这就恼了？你也忒小气了。”

    说着，两手交叠置于身前，做了个万福的动作，“好妹妹，这厢给你赔礼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告诉我行不行？”

    绍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罢了罢了，我可不敢给你脸色瞧，皇兄知道必定要骂我。”

    说着，笑容里露出一丝神秘的意味来，“刚我去给皇兄请安，他老人家终于松口了，今年要举行秋围！”

    璃雪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喜道：“妤儿，这话可当真？”

    绍月以手支颐：“皇兄亲口所说，君无戏言。唔，只要朝中无大事，重阳之后必定成行！”

    又叹息一声，“本来去年便有此意，偏生湘赣大坝决堤，只好取消了。”

    这秋围本该是一年一次，在京郊的黑岩山举行为期半月的行猎，也是不忘祖宗遗风的意思。却不知为何，自今上登基之后，已有八年，竟不曾举行过秋围，故绍月有此一叹。宝贤看起来竟是比璃雪还要兴奋几分：“公主殿下，不知后宫妃嫔可否随行？”

    绍月笑道：“自然。秋围有半月之久，不仅后宫诸妃，朝中众臣、诸诰命亦可同行。”

    宝贤目露憧憬：“自我入宫以来，便再没有碰过弓弦，不知这次能否一尝夙愿？”

    绍月也是弓马娴熟之人，闻言来了兴趣：“贵人也通骑射？”

    宝贤连连点头：“正是。我出身武将之家，自小偏爱这些，也曾被家父当作男儿教养。”

    说着，又有些遗憾，“只可惜，我从小用惯的弓不曾带进宫来。”

    绍月道：“无妨。我那儿有不少上等弓箭，任凭贵人挑选。只有一项，贵人既精此项，届时到了黑岩山，可要与我较量一番。”

    说着，还不忘璃雪，“嫂嫂可要一同？”

    璃雪干笑两声：“我便罢了，仅会骑马尔，弓箭不熟，不熟。”

    绍月略有遗憾：“本以为嫂嫂亦是巾帼英雄，皇贵妃嫂嫂亦精骑射呢！”

    璃雪一怔，没想到端庄雍容的皇贵妃亦通骑射，不由对秋围更是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