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鸩杀

    崔济戴上假面不过一时半刻之间，便见那假面好似已然长在脸上一般，竟是丝毫看不出丁点破绽来。

    那张原本便与西陵烨长相八九分相似的面孔，此时看上去竟如同西陵烨本人一般毫无二致。

    崔济脸上洋溢着满面春光走进了宴会厅，大大方方向着来宾致以热情诚挚的问候。

    宴会上，他时而引经据典，时而谈笑风生。

    幽默风趣的言谈和博闻强记的满腹才华令各位来客人深感折服。

    晚宴上时时响起的一片欢声笑语，更加使得那些个中正端厚的正直臣子深感欣慰。

    崔济的热情和口才给今日到贺的宾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平日里本就有交情的官宦子弟更是把他簇拥在人群当中。

    没错，今天的崔济便是这宴会之上的主角西陵烨。

    然而，此时的西陵烨，更是今日刚刚升任安国卫指挥使的睿亲王。

    看到眼前这一切，任谁也不能把当下这个温文尔雅博学多才的年轻人和今早朝堂上的那个睿亲王联系在一起。

    彼时的睿亲王对他人不理不睬，继而又咄咄逼人，好似有着蛇蝎心肠一般冷酷无情，着实使人不愿亲近。

    而眼下这个彬彬有礼的睿亲王，却是不经意间便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和煦温雅的气度来。

    难怪睿亲王与不少官宦子弟交情颇深，原来这才应该是他平日里的性子。

    看着人群中那个眉眼如画、典则俊雅的绝美少年，宾客之中有不少人心里都发出这样的感慨：

    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睿亲王倒也是个极易相处的妙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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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三更，京都睿王府依旧灯火通明，河东道昌明府湖洲县的县衙里却是鸡飞狗跳。

    冬日的深夜，本该是夜长梦短的大好时光，辗转难眠的知县秦鹰正在想着表哥接道诏令紧急上京赴任的事情，却忽听到有人急匆匆从外院大踏步疾行而来，登时少了几分睡意，连忙翻身披衣下床问道：

    “夜半三更的，何人来此作甚？”

    只听得窗外之人惊慌失措，一叠声说：

    “大人，不好了！地牢里的那花略奴死了。”

    秦鹰听罢，只惊得差点失了魂魄，一边点了烛火手忙脚乱的穿衣，一边急急问道：

    “花略奴是如何死了的？”

    窗外之人显然也是着了慌，毕恭毕敬回道：

    “回禀老爷，小人是县衙牢头周不二。早前夜里查房时，并未发现异样，方才起更时分，手下兄弟再次查房时，便发现花略奴已然没了，属下前去看过，看那花略奴却是不是好死的样子……”

    说到这里，周不二语带迟疑，思前想后好半天才开口：

    “大人，还有那今日地牢里值夜的狱卒张强民与其兄弟张富民，二人也是一同死了。”

    秦鹰听闻此言如同听到天雷炸响，顿时心似寒灰。

    一时间一个趔趄，竟是连站都站不稳。

    “快走，带本官前去现场勘察。”

    走在路上，秦鹰脑子里灵光一现，突地想起一事，紧忙问道：

    “按照规制，地牢里当是三人值夜。难不成今夜只有他二人？还有一人是谁，是否无故擅离职守？”

    周不二忙不迭应道：

    “原本衙门里的狱卒刘闯也是今日值夜，并未请假，也不曾听到过他家里有事，或是身怀有恙。”

    秦鹰这才像是松了口气：

    “这么说，他今夜也该是当值的。他现在何处？难不成也是死了？”

    周不二嗫嚅道：

    “回大人，这刘闯……”

    秦鹰急不可耐问道：

    “快讲，他究竟如何了？”

    周不二期期艾艾道：

    “大人，如今这刘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秦鹰瞬时怒不可遏：

    “着令县府所有捕快，即刻捉拿刘闯，一旦发现此人立时拘押，务必要他活着回到县衙。”

    第二天一早，原本打算继续上路的西陵烨和红鸾二人拿了包袱来到房门口。

    只一眼便看到青了大半个眼圈的秦鹰，似乎早已等候在客栈楼下的大厅里。

    红鸾禁不住捂嘴轻笑，只因她看到了姨丈那宛如大熊猫一般的双眼。

    见到二人，秦鹰立时独自上来走到西陵烨身侧：

    “小公子，望请借一步说话。”

    于是三人反身回了房间。

    看秦鹰紧闭了房门，西陵烨便知晓秦鹰此来必定有要事详谈。

    喊来小二守紧了房门，这才说道：

    “无妨，此处讲话甚是方便，无论何事尽管说来。”

    秦鹰面有惭色，惴惴不安之下倒头便拜：

    “小王爷，下官辜负了王爷信任，昨夜那花略奴被人毒杀了。”

    西陵烨闻言大惊：

    “什么？何时发生的事？”

    “昨夜子时下官接到下属禀告，赶去验看时，初步断定事发时间不长，最多约莫不超过一刻钟。”

    红鸾听罢，看了看凝眉不语的西陵烨，转头问道：

    “姨丈，你是如何确定事发前后不到一刻钟的？”

    秦鹰道：

    “如此天寒地冻之季，花略奴不止身体尚未僵硬，而且口鼻之中血迹未干。仵作探查过后，就连咽喉里的血液也还是温热的。其他两个狱卒亦是如此。”

    红鸾睁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还有两个狱卒也一并死了？”

    秦鹰面对两个比他年纪小很多的少年，羞愤的只想有个地缝钻进去：

    “正是如此，所以，今日一早下官便来特地向王爷请罪。”

    在西陵烨的要求下，三人回了县衙查看了现场。

    现场种种一如秦鹰所言，除了死尸已经僵硬多时之外，其他一切并无半点不同。

    当听到那个叫做刘闯的一个狱卒不见踪影，已被秦鹰下令四处缉捕，红鸾皱紧了眉头。

    偏过头去，西陵烨柔和的目光落在红鸾脸上。

    阳光照射下，一层细细软软的金色绒毛覆盖在红鸾瘦小的面颊上，挺翘的鼻梁更加显得突出，饱满的额头下细细的眉毛犹如新月，一排白净的牙齿如同一粒粒珍珠一般，忽而露出三两颗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精巧的嘴唇这几日也慢慢有了丁点血色，低垂的眼里却是满含了思虑。

    一双大眼时而懵懂沉思，时而又现出一道精光来。

    让人捉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每次看到红鸾认真沉思的状态，西陵烨便知晓她马上会有新的想法了。

    如此，不觉间竟是看得一时失了神，不禁粲然一笑。

    一抹笑容闪现在西陵烨凤眸之中，面如傅粉般的面庞染上了些许桃花般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