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大主教
伫立于云端的白塔顶层。
随着最后一层门禁识别通过,中央白塔特安局局长穆尔神情凝重地踏入了这间被全息投影所环绕的纯白建筑，他头顶是浩渺星河，脚下是无垠深海,正前方肃穆宏伟的女神像下坐着统管十二座白塔的大主教埃尓诺斯，他穿着一身镶金白袍，容貌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即便穆尔站在百级长阶之下,仍感觉一股寒意自后背升起,如处深海禁渊，叫人颤栗不已。
十一位身穿红袍的全息投影分列在大主教两侧。
他们是十二座白塔的最高执政者，也是整个帝国精神力最高的十二位向导。
站在最外沿的那位红衣主教垂眸朝长阶下看来，她弯起红唇,分明是甜美的长相,笼在阴影之下的猩红重瞳却叫人心生畏惧，“这次周年庆典上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卡米拉冕下。”穆尔神情惶恐,他一抚衣摆，直接在台阶前跪下，“是属下失职。”
卡米拉轻笑一声,并不理会他,她纤长的手掌上浮现一团云雾,云雾凝聚成星之港的模样，“这次黑河帮的恐怖袭击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一早就在星之港布下了爆破装备，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次绝密行动的运输货物,还对军舰停泊港口的所有信息这么熟悉呢这些信息都是谁泄漏出去的”
她转过头，猩红的四枚眸子在眼眶中不断游动，“你的人里面混进了老鼠,而你却对此浑然不知。”
穆尔面部肌肉，鬓角几乎要滴下冷汗，“属下一定彻查此事”
“彻查”
周遭的一切杂音在此刻销声匿迹，一道低沉的声音如海啸荡平旷野，直冲穆尔脑海。
穆尔眼瞳巨颤，“大大主教。”
十一位红衣主教纷纷俯首，恭敬地看向坐正中在白袍主教，“埃尓诺斯冕下。”
埃尓诺斯搭在膝上的食指轻轻一抬。
“呃”
穆尔忽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身体瞬间绷直，脖颈向后仰去，仿佛无数根透明丝线吊了起来，双眸翻白，只感觉一阵狂暴的精神力如海啸般侵入了他的精神图景。
埃尓诺斯垂眸，若有所思地捻了下手中透明的精神丝线，笼在宽大兜帽中的薄唇抿起，“他倒是没有参与。”
穆尔唇边溢出白沫，涨红的面色痛苦万分，他极力为自己辩白道“大主教，属下确实不知情”
埃尓诺斯蓦地收回手，千万根精神丝线如万钧雷霆划过星空，“无知什么时候也成为了一种荣耀”
穆尔的身子瞬间瘫倒在地，扩张的瞳已然失去焦距，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两个禁军侍卫立即走上前来将已经彻底瘫软的前特安局局长架走，他的半边精神图景被直接摧毁，大概率会在三到八小时内彻底宣告脑死亡，小概率能成为一个植物人，余下半辈子在床上渡过。
一个s级哨兵从完好地走入这间屋子
到彻底沦为废人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咩咩”
殿堂的一角忽然传来了两声羊叫。
埃尓诺斯饶有兴致地转头看向那处，“魏溯，你倒是把他调教得不错。”
“大主教谬赞。”殿堂阴影处，走上前来一个人，他穿着一身监察处的制服，脖子上纹着一只黑蝎图案，手中牵着一头黑山羊，它长着一双人类的眼睛，四肢明显是属于人的手掌与脚掌，身上并没有皮毛，而是一块块缝合起来的人类皮肤，
“可这畜牲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呢。”
埃尓诺斯身侧的一位红衣主教讥讽地看向那头“黑山羊”，“你既然拥有预言的能力，怎么没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呢”
黑羊的眼珠转动，眼角泪腺处淌着亮光，沉寂片刻，他喃喃道“救世预言迟早有一天会应验。”
“救世”红衣主教卡米拉双手交叉于唇前，饶有兴致道“不是早就应验了吗，这世上除了埃尓诺斯冕下以外，根本就不存在拥有两个精神体的人。”
黑羊缓缓抬眸，看向王座之上穿着镶金白袍的主教，“你不过是个无耻的窃贼，窃取了无数无辜者痛苦的灵魂，也配称为信仰女神的继承者”
“是吗”埃尓诺斯抿起唇，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吩咐魏溯，“把他带下去，好好照顾。”
黑羊没再出声，湿润的眼眸中却闪过一抹悲愤的目光，他周身泄露出一丝明显的精神震荡。
那是身为人类却要作为一只动物般苟且营生的不甘与屈辱，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魏溯立即应下，“是，大主教。”
他牵着黑山羊正要走，埃尓诺斯叫住他，“还有一件事”
魏溯脚步一顿，等着主教的后文。
“从今日起由你担任特安局局长一职。”埃尓诺斯唇畔勾起一抹笑，冰冷的嗓音却毫无情绪起伏，“我要你彻查星之港恐怖袭击一事那些躲藏在暗处的老鼠与蛆虫还真是除之不尽啊，是时候来一次彻底的清扫了。”
“是。”魏溯跪下领命，他抿起唇角，“属下必不负大主教嘱托。”
安排完新的特安局局长，埃尓诺斯若有所思地敲了两下手指，“这次被挟持的人质中还有位向导是吗就是和“白死神”匹配上的那个向导，听说他不仅摧毁了b级污染区的核，还在这次恐怖袭击中化解了黑河帮的危机”
身旁人回“是的，主教冕下。”
“路德维希。”
“属下在。”
一个人身穿白色制服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前，行动间甚至没有泄露一丝精神波动。
他有着一头瞩目的银发，长度及肩，瑰丽的投影光束打下来时，颇有一种月照流光的视觉效果。
埃尓诺斯看向他，“指导那个向导的事就交给你了，希望这回的精神力检测可不要再有疏漏才好。”
“你会好好查的吧”
路德维希抿
起唇角，浅银色的长眸眯起，明明是微笑的表情，却只让旁人感到一股阴测的寒意，
“自然。”
中央白塔，八十楼，特别安全局的办公处。
大楼透明的玻璃幕墙外云雾缭绕，无数飞行器穿梭于栉比楼宇之间，。
办公区光洁的地面清晰地倒映出每一个来往人影，中央大屏上实时播报着室内的湿度与气温，忙碌的微型机器人来回擦拭着大楼的每一块玻璃。
入口门禁处，一道蓝光扫过虹膜，感应器发出“嘀”的一声。
温和的机械女声响起
“身份识别已通过。”
一旁的光屏上显示出相应的身份信息
中央白塔特安局，应急组组长，向导林信然
欢迎您回来
自动感应门开启。
“林科长。”两个迎面走来的职员微笑着向他问好。
林信然面无表情地冲两人微微颔首，径直朝廊道最内侧的那间办公室走去。
他跨过转角处后，两人的脚步声逐渐散去，可他敏锐的精神力却捕捉到了几丝窃窃的交谈声
“他这次是直接调任监察处的科长吧这么快又升职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毕竟他和公爵的儿子结婚后就一直你知道的。”
“一个不入流的私生子想要爬到这种位置，估计也只能靠这种手段了吧。”
听到“私生子”这三个字时，林信然脚步一顿，旋即他整了下衣冠，又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地继续往前走去。
局长办公室外，林信然站在在门禁处扫了自己的虹膜，光屏显示信息身份正在等待权限用户核验，他在原地等了几秒，面前双重碳钢感应门开启。
林信然走入内室，他看向站在由全息投影所构造的炉火前的两人，“局长，执事长。”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林信然抬眸，这才注意到壁炉前挂着一个背部皮肤被彻底拨出的倒吊人，鲜血淋漓的筋膜与花白的琵琶骨暴露在空气之中，无数蠕动的水蛭正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身体之中，那倒吊人垂落的手掌在不断抽搐，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一旁的荧蓝光频上循环播放着他给黑河帮成员出卖情报的记忆。
这些水蛭是特安局局长、ss级哨兵魏溯的精神体。
他虽然身为哨兵，但精神体却可以无孔不入地侵入他人的精神图景之中，他当监察处科长时便以手段毒辣而出名，是整个中央白塔特安局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刺鼻的血腥味令林信然生理性地厌恶。
这个人或许犯了错，但倒也不至于这样被这般折辱。
身穿白衣制服的银发男人装过身来。
林信然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那个倒吊人身上移开，“执事长，向导陆远枫已经带到了，他目前在b1层的休息室中等您。”
眼前的这位是大主教身
边的执事总领，所有圣庭特使皆由他直接调遣，一旦有主教口谕，可以直接行事，无需向任何部门通报，据他所知，这位执事长平时甚少出现在人前，行事为人十分神秘，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好。”路德维希冲他笑了一下，语气温和，仿佛在循循善诱地教导一位后辈，你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得不错，魏局长认为监察处科长一职由你来担任非常合适，你自己以为如何呢都准备好了吗1”
晋升为科长意味着什么林信然再清楚不过，他在圣所压抑紧绷的那三年、进入白塔后如履薄冰的每一日，为得就是这一切。
只是，“滋滋滋”，壁炉中的火苗高高蹿起，林信然的余光那具面目全非的倒吊人，他垂落在身侧的掌心微微攥紧
在白塔所获的一切，都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想要坐上高位，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气氛沉默片刻，
林信然抬眸看向路德维希。
“准备好了。”
“我资历尚浅，能被局长与执事长器重是我的荣幸，我必然会尽自己所能，不叫二位失望。”
“你有这样的决心自然是好的，希望魏局和我没有看错人。”路德维希扭头看了眼魏溯，随即笑着朝他伸出手，“过来吧。”
林信然攥紧手掌，迈步朝路德维希走去，在靠近的瞬间，后者将手掌轻轻地搭在了他肩上，一阵磅礴的精神力侵入了林信然的精神图景，在那股强大的力量之前，任何反抗的举动都显得多余。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意识全无，就好像电器短路了一般。
那只手从自己肩头撤掉，模糊的光影重新在林信然眼前聚焦。
“好了。”
他看见路德维希冲自己笑了一下，“从今往后希望你与我们一样，忠心地为白塔工作、侍奉主教。”
在对方提到“主教”与“白塔”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强烈的敬佩与仰慕之情直冲林信然脑海。
他越过路德维希的面容，看着那个被挂在壁炉上的倒吊者，心中被强烈的愤恨所淹没。
这个人竟然背叛了白塔，背叛了主教，他真该死他就应该被这样折磨这样的惩罚真是便宜了他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
下一秒，脑海传来一道尖锐的刺痛，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将他冲动的情绪浇灭了些许。
林信然蓦地回过神来，只感觉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流涌过全身，整个人仿佛被浸泡在一桶冰水之中，寒意彻骨。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明显能感觉到一部分思想不再属于自己，而他甚至完全分不清究竟是哪一部分的思想是被人强行灌输进来的，这种感觉比上的疼体更为恐怖，就好像
好像他从内在被完全撕裂成了两半，被改造成了一个陌生的人。
“怎么了”
林信然抬眸，路德维西那双浅银色的眼眸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没事。”
林信然的喉结上下滚动，“能为主教效忠是我的荣幸。”
路德维西笑了笑，很好，你先下去吧，我和魏局长还有话要说。”
“好。”
“嗡”
走出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林信然俯瞰着玻璃窗外巍峨壮阔的景色，眸中闪过一抹不甘的神色，他下意识攥紧了手掌，不断地说服自己
他别无选择。
进入白塔，不断往上爬，这是他唯一能选的路。
白塔b1层的花园餐厅中有一座精致优美的金色喷泉，伴随着空灵的乐声，淅淅沥沥的水珠喷洒在繁茂花圃上。
送餐机器人将一盘精致的点心端到了陆远枫面前。
这里自助餐的氛围格外得好，所以并不是免费对内开放的，一次需要10个贡献点，相当于500星币。
在白塔中，贡献点同样也可以作为流通货币，用于住宿买房、餐饮宿食、职级评选，甚至伴侣的优先顺序上。
陆远枫的身份还未完成登记，贡献点也没到账，这次自助餐是林信然帮他刷的。
此刻，陆远枫左边摆着一个草莓奶油夹心拿破仑，右边是一块点缀着星空装饰的巧克力板栗奶油蒙布朗。
“叮”
他将一枚硬币高高抛起，正准备通过正反面来决定先吃哪块美味的小甜点时
“陆向导，抱歉让你久等了。”
身穿白色制服的银发男人从喷泉后走来。
“啪”
陆远枫的另一只手掌覆在手背上，将硬币接住，他起身朝对方走去。
精神图景中的触手们提醒他
这个人非常善于隐藏自己，他的实力绝对要在那个圣庭特使曼德林之上。
得再靠近点，否则完全感应不到对方的精神力。
下一秒，陆远枫一手搭上路德维希的肩，拽过对方的手用力地握了握，颇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架势，“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就在他触碰到对方的手掌之际，触手们道
这个人精神力很高，完全看不到他的精神体和天赋，要小心。
如果他想要强行入侵精神图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恐怕也抵挡不住。
我先回海底藏藏。
我也是
带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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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们纷纷藏回了海底。
陆远枫
“陆向导还真是如传闻中的那般热情开朗呢。”银发男人冲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是主教身边的执事长，叫我路德维希就好。”
陆远枫也不和他客套，直接问道“执事长这是要带我去做精神力检测吗”
路德维希“不急，陆向导这几天连日奔波也辛苦了，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白塔的各项基础设施，陆
向导休息好之后再做精神力测试也不迟。”
陆远枫笑了一下，那就劳烦执事长了。
本作者戏问提醒您精神体是触手怎么办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眼前的这人说话时像戴了张笑脸面具似的，情绪隐藏得滴水不漏，与曼德林张扬的作风倒截然不同，反而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陆远枫让机器人将那些没吃完的东西打包带走，随后随着路德维希一道走向电梯口。
就在两人等待电梯的间隙，路德维希不断地在终端上输入着一些信息。
“叮”
电梯门开启。
路德维希“你的身份信息都已经录入好了，陆向导。”
陆远枫点进自己的个人信息看了一眼。
姓名陆远枫
户籍中央辖区1区
公民等级一等公民
职业中央白塔，高级向导
职级33
贡献点5000
婚配情况未绑定专属哨兵
陆远枫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条婚配情况上，他在圣所的时候就学过哨向婚姻保护法，因为向导的稀有性，所以他们的婚姻并不能自己作主，全是由白塔的中央智脑筛选出一位最合适的专属哨兵，两人结合后便成为法律意义上的伴侣。
陆远枫记得自己当初看到这条律法完全没有提到如果结合的哨兵和向导想要离婚该怎么办，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自从智脑被正式启用到婚配系统之中，帝国的哨向离婚率一直0。”老师微笑着看向他，“你要知道，智脑从不出错。”
陆远枫当时对此深表怀疑，他不知道智脑会不会出错、能不能参透人类的感情，他只知道向导一旦与哨兵结合，就彻底丧失了自由选择权。
“叮”
电梯门开启。
他们来到宿舍区域。
形形色色身穿制服的哨兵与向导从陆远枫面前经过，透过灵视，陆远枫可以看到他们每个人的精神图景深处都埋藏着密密麻麻的红点
就如同那日他在特勤队队员身上看到的一样。
这些人都潜移默化地被人操纵着，并且大多数人对此毫无察觉。
路德维希领着陆远枫来到一间公寓前，他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向对方，“陆向导现在有兴趣找一位专属哨兵吗”
他凑近陆远枫道“你与贺上校的匹配度这么高，又这么有默契，而且你也知道贺上校的贡献点一直排在第一，他拥有很高的优先选择权，智脑有非常大的概率会将你们两匹配在一起，拥有专属哨兵后，就可以选择搬出员工宿舍了，而且”
陆远枫听他和自己念叨了许久结婚的好处，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要不是他知道白塔的目的就是让他做贺楼的专属向导，从而好操纵对方，他差点就要信了路德维希这些蛊惑的言语。
“执事长说得不错，贺上校确实也是个非常优秀的哨兵。”陆远枫一手搭上路德维希肩膀，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还不想那么早绑定专属哨兵，毕竟现在向导资源也十分紧缺，我还是希望尽我所能地多替一些哨兵做疏导，执事应该能理”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感觉背后响起了一阵议论声，旋即四周骤然寂静起来，只余下一股寒意弥漫。
“理、理解吧。”陆远枫诧异地转过头去，就对上了一双散发着寒意的澄黄竖瞳。
白蟒盘踞在白发哨兵肩头，“嘶嘶”地吐着蛇信
我就说你不该犹豫，应该直接把人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