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异度位面消散
与此同时,裴念一片血红、混沌不堪的脑海中，无数澄黄的眼珠从肉壁当中裂开。
他感觉自己的脑海好像一面碎裂的棱镜般分割成了无数瓣，一幕幕痛苦的回忆轮回交替着浮现在那些碎裂的镜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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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些令人憎恶的面容,怨恨、不甘、愤怒的情绪好似从血池沼泽中生长出来的藤蔓，将他整个人紧紧缠住。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忘了吗，你经历过的那些痛苦
不要这相信个人。
他和那些人都一样。
他只是为了自己。
吃了他。
吃了他。
吃了他
血雾逐渐模糊了裴念的视线，眼前黑发向导的身形一点点被黑暗所吞噬,最终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轮廓,黑色的黏液顺着藤蔓攀沿而上，将他的身躯覆盖。
身下的地面化作一滩血池沼泽,拖拽着他向下沉沦。
裴念感觉自己整个人就要被生生撕扯成两半，脚下是无边无际的血色泥潭,头顶的光变得越来越微弱。
有一道声音在对自己说
沉沦下去吧，你就不会再感受到痛苦了。
你将不再是这般渺小的存在。
你会获得永生，获得无穷的力量,将那些你所痛恨你所憎恶的东西都碾碎。
隔离室静谧的氛围中,陆远枫看见眼前的人形怪物明明流着泪，身躯却一点点被黑色黏液所覆盖，他颤抖地向自己伸出手,一半脸在笑,一半又好像在哭，他指缝析出的黑色黏液顺着地面一路流淌过来，堵住了陆远枫的去路。
杀戮和吞噬的欲望逐渐将裴念包裹,他的喉结滚动，紧绷的下颌青筋暴起。
对啊，为什么要这么痛苦呢
不如
就在他向顺从着本能，想将眼前的人吞噬进来之际。
“副队”血色沼泽的上空响起一道声音。
“他们还在等着你。”
裴念身形一僵,那原本已被杀戮所占满的眼瞳忽然轻微地震颤起来。
在黑泥即将蔓过脖子之际，他仰起头，即将彻底覆灭的微光中，他看到黑发向导作战服胸前别着的那张工牌，工牌被淤泥所覆盖，上面还有被侵蚀过的痕迹，只能勉强辨认出字迹。
那上面写着
t6011
向导
裴念的眼瞳不受控制地紧缩，脑海中忽然涌入了一段遥远而模糊的记忆。
黑白色调的第一视角中，他手中拿着这块工牌，亲自交到了面前的黑发向导手上，“欢迎你加入我们。”
这一刹那，陈旧泛黄的画面有了颜色，原本狭小的视角缓缓展开。
站在他面前的一个个人原本那模糊的面容终于有了具体的五官，
他想起了他们的名字。
牧小北将手搭在陆远枫肩膀上，笑得无比灿烂，“从今往后，我们也有向导了。”
身边的那些哨兵都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就连一向喜欢板着脸的高铭此刻受到气氛的感染，神情放松了不少。
即便哨站的人都知道陆远枫无法建立精神连接，但在这刻他们却好像拥有了真正的向导一般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当初在哨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裴念那颗灰暗的、反复破碎的心，好像又燃起了希望。
他好像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去找黄金树13”。
下一秒。
“啊啊啊啊”
裴念痛苦嘶哑的低吼回荡在将他困住的血色沼泽之中，滚烫、炽热的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泪水化作刺目耀眼的光芒，像波纹一般震荡开，将缠绕在他身上的黑色黏液与荆棘藤蔓燃烧殆尽。
隔离室。
怎怎么会
裴念原本已朝陆远枫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污染物猩红触须上的眼珠不可置信地转动。
陆远枫看到无数道刺目的金光从那人形怪物被黑泥覆盖的身躯中迸发，强烈、炽热、云雾般扩散的金色热浪将黑暗尽数吞噬，彻底照亮了这座“永夜之城”。
怎、怎么可能
附着在裴念身上的污染物痛苦地颤抖起来
它不懂。
这个人被杀死的时候，心中的怨恨明明是那么的深，他的负面情绪比其余的人加起来还要更为浓烈，他本该成为自己最肥沃的养料才对。
怎么会这样
感受着眼前这股浓烈而叫人看不懂的情绪，令它好似被放在火架上烤一般痛苦。
那污染物颤抖地化作一团黑泥，想要逃离这个异度位面。
就在这时，陆远枫猛地挣脱束缚，粗大猩红的腕足从他后背伸出，将眼前这团史莱姆一样的东西层层圈住。
黑发向导深邃的眼瞳中好似有星光燃起，他巨高临下地睥睨着那团黑泥，“因为你根本不懂弱小的人类。”
方才精神触手触碰到那片金光的刹那，他感受到了裴念心底最深的执念。
不是杀戮，也不是怨恨。
而是希望。
让那些哨兵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似乎是出于生物断尾求生的本能，有几簇黑色的黏液从主体中分了出去，它们从触手的缝隙中钻出，想趁着自己不注意偷偷溜走。
直到此刻，陆远枫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东西是这么的渺小，顶多是个b级污染物，却靠着操纵那些亡魂的怨念一度成为了令无数人丧命的存在。
“这就是你的本体吗”
陆远枫微抿的唇角发出一声轻嗤，他一脚踩在那团准备开溜的黏液上，“真是弱小得可怜呢”
“没了人类的灵魂作为庇护，就只有东躲西藏的份了吗”
你
可恶
“咯吱，咯吱
。”
一片亮光之中，食梦树似乎听到了触手们磨牙的声音。
眼前猩红而庞大的生物蠕动着向它靠近，感受着那股自头顶浇下的凛冽气息，它头一回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啊啊啊啊啊啊你要做什么
陆远枫好似疑惑地扬起眉，“我要做什么呢”
他弯下腰，微笑着看向脚底的这团黑泥，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格外显眼，“把你吃了啊，还能做什么”
食梦树几近颤栗地抖动起来，它看见猩红触手上的吸盘鼓动，大口吮吸着自己的黏液，它的身躯迅速干瘪了下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周遭的感知也模糊起来。
它看见黑发向导朝自己扯出一个散漫的笑，“不过说实在”
食梦树叹息一声，从它的意识诞生起变遵守残酷的丛林法则，成王败寇，它吞噬了不知道多少生灵才成长到如今的境界。
只不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沦为别人的养分，也算是一种
陆远枫“你挺难吃的。”
没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竟然还要被人嘲讽。
吞噬完最后一股黏液，触手们纷纷附和起来
嗝是啊，难吃嗝
味同嚼蜡
哼，只能凑合一下。
不如蛇蛇。
嘤，蛇蛇
随着食梦树的死亡，脚下的地板、这间隔离室、整座哨站乃至这个异度位面都在金光中飞速消散
陆远枫收回了自己的触手。
最后，在一片虚无中，他听到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
“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是裴念的声音。
陆远枫看着那道从金光下走出来的身影，“我说的话永远算数。
下一秒，流动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柔和的金光之下，站在他面前的是完整的裴念，如同初见时那般斯文和善，一只洁白的信鸽停在他的肩膀上。
裴念“请你帮帮他们。”
陆远枫“好。”
“我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副队。”
裴念的身影逐渐幻化成细碎的沙粒，在金光中一点点消散，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下，他抿起半边唇角，
“谢谢你。”
泪水化作一片洁白的羽毛落在陆远枫掌心，在他收拢手掌抓住那片羽毛之际
幻境消散。
他离开了异度位面。
“轰隆”
震耳欲聋的轰炸声中，眼前一阵天光炸裂。
四周皆是火药与枪炮声。
陆远枫还有些没适应脚下泥土柔软的触感，身形猛地晃了一下。
“陆向导”
一道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向导你没事吗”一片混乱之
中，牧小北冲过来扶住他的手臂，哨兵神情焦急，“那个曼德林说你被一阵黑雾卷进异度位面了，我和队长都快急死了，我就说那个人不靠谱，他肯定保护不好你”
陆向导见身边的人只是恍惚地看了自己一眼，便又执拗地往前方枪林弹雨的危险地带走去，牧小北赶忙拉住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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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找什么”
“那里危险，那个畸变种”
“陆向导”停滞在半路的装甲车旁，正在躲避畸变种袭击的曼德林神色诧异朝这里看来。
他愣了片刻，随即快步朝陆远枫走来，身旁还跟着特勤队的那几个a级哨兵，“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牧小北一把拽住他的领子，“你还有脸说”
曼德林气愤地皱起眉头，“你”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说出第二个字，余光便瞥见继续朝着火光处走去的陆远枫。
“愣着做什么”曼德林甩开牧小北的手，没好气地看向身边的那几个哨兵，“别让他再继续往前走了。”
说着，他便追了上去。
“特、特使你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
前方不远处，陆远枫停住了步伐，他，只见山坡下方，原本那颗通体散发着的荧光巨树彻底暗淡了下去，那根本不是什么“黄金树”。
巨树镂空的树干中是一颗又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肉气息，分岔出来的枝干上缀满了人类纠缠在一块的躯干残骸，正不断地向外析出金黄的琥珀色液体。
那金黄色的黏液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
而就在不远处，那个巨大的、吞噬了无数哨兵的畸变种，终于在轮番轰炸倒了下去，化作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
“特使，污染值正在极速下降”
“污染物食梦树的精神控制已确认消除。”
“畸变种模仿者已确认清除。”
“核z1407的核消失了”
不断震动的通讯器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汇报声。
静谧的晚风中，陆远枫看到一队全副武装、身穿仿辐射制服模样的人在曼德林的指挥下一路小跑着到那颗巨树跟前。
眼前落下一道阴影，有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是傅成。
对方张了张嘴，似乎在和自己说些什么
但陆远枫没有听进去，他感觉自己胸前的口袋正在发烫。
他伸手打开口袋，发现那是一封几乎被淤泥与血浸泡烂掉的信。
陆远枫眼瞳微颤。
他想起来了。
这是被困在黄金沼泽中的那个哨兵交给自己、希望自己带出的东西。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信封的刹那，发烫的信件化作一道金光消散在了指尖。
一段陌生的记忆涌进了陆远枫的脑海。
第一页信纸上，龙飞
凤舞的字迹写得非常气势
“今天我才从领队那儿弄清楚，原来他们要找的东西是黄金液，而非黄金叶，据说这是市场上严禁交易的黑货，一旦被抓住是那可是要判刑的，领队说我这种毛头小子要是怕惹上事还是趁早回家吃奶去，哼，我可是要赚大钱的人，怎么会没有胆量”
“今天是我们进入密林的第一天，这里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比起我之前进过的那几个污染区差远了。”
“今天是我们进入密林的第二天，我看见了那颗黄金树，它居然真的长着金黄色的叶片，如果我拆一片金叶子下来一定能卖很多钱吧，可惜领队不让碰。”
第三页纸上的字迹全是连笔，显得十分急躁
“今天是我们进入密林的第三天，马特他不见了，只是起个夜的功夫他就不见，领队说肯定是马特偷偷违反了规则，私自行动了。”
信件上的字迹越写越潦草，读到后面陆远枫已丝毫察觉不到对方当初进入污染区时的那份喜悦。
“今天是我们进入密林的第五天，好多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队伍里只剩下我和领队两个人了我们拿到了黄金液，就那么一小瓶，真的值这么多钱吗”
“今天是我们进入密林的第七天，昨天夜里我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某种动物进食的动静，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领队不在，我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就想着出去看看，等我循着那声音走过去的时候，地上都是血我沿着血迹一路走过去我看、看到了领队，他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脸埋在一具尸体前，那、那是一具人的尸体领队他的嘴好像裂成了许多瓣，看起来不像是人的嘴，倒像是一朵花，每一瓣嘴上面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牙齿和眼睛领队他他似乎正在畸变”
“今天是进入密林的第八天，为什么我的手我手上的指头好像黏连在一块儿了，我感觉我的声带也有些不对劲，我好像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了”
下面的信纸被大片的泪水所沾湿，字迹显得模糊不清。
“我好害怕，我想回家了。”
“今天、j天，我不口、厄急得，o，我的眼睛好像凸出来了，o不只有两只沿、眼睛，我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
“我终于到家了，家里是金黄色的，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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