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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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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这阵子总是睡不安稳,孩子一到晚上就不停踢俺,去医院看了也查不出毛病,就想找您来问问,是不是有啥事。”

    女人穿着土气,脸色暗黑,皮肤粗糙,完全就是整日辛苦劳作的农村妇女模样,站在门口也不敢往里走,神情怯怯,局促不安。

    我问:“自己来的?家里怎么没人陪着,你男人呢?”

    女人往身后看了一眼,说:“俺男人出去找活,过年没回来。家里老人岁数大了,行动不方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就自己来了。”

    “行啊,进来吧,我给你看看。”

    我这话刚说完,陆尘音突然小跑着抢到门口,也不管那女人正挡在前面,便冒冒失失地往外跑。

    那女人慌忙护着肚子躲到一边。

    陆尘音跑出门,停下脚步,对我说:“我再去服装店看看,有没有更好的。”

    “看好了叫我。”我应了一句,对那女人说,“进来吧。”

    女人这才慢慢地走进屋里。

    陆尘音在后面随手把门关上,这才离开。

    我搬了张桌子,放到后窗下面,在窗台上点了三炷香,示意她过来坐到桌对面,把胳膊放到桌上,确保正照到阳光,按正常程序,先给她摸脉,一边摸一边问些基本情况。

    “家是哪儿的,叫什么,多少岁了?”

    “俺叫赵素芬,三十一了,家是江北岗子庄的。”

    “这是第几胎?”

    “第二胎,头一个没养住,得急症没了,又要了这个。”

    “怀几个月了?”

    “八个月。”

    “平时去医院做过产检吗?”

    “乡下人没那么金贵。”

    “孩子这么闹腾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一到晚上就闹,俺这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江北也有先生吧,没找他们看看?”

    “看了,说是冲撞了,给俺弄了弄,可也不见好。就让俺来找您,说您看事在金城是最厉害的,要有事一定能解决。”

    “先前给你看事的先生叫什么?”

    “刘大仙,具体叫啥俺不知道,在俺们那片挺有名的。”

    “他是怎么给你弄的?”

    “给俺喝了符水,还去家里摆布了,让晚上在门口烧了纸。”

    “你这眼瞅要生了,男人还不回来吗?生了的话,谁侍候啊?”

    “他打去年走了,就一直没信儿,跟他一起出门的几个也找不着影。俺公婆说了,等到时候找她娘家侄女来帮给照看几天……”

    问得差不多,脉也摸完了,我心里有了数,又照常捏指看掌观察面相。

    这一套流程走完,我对她说:“你不光是冲撞了,回家后,看看睡觉屋的西南角地面,是不是塌了一块,找人抹平,然后在那上面搁个木头箱子。我给你拿炷香,晚上睡觉前搁箱子上点了。”

    赵素芬问:“这就行了?”

    “这是治本。你现在的症状比较严重,孩子伤了元气,还得先治标压住邪症才行,要不然以后孩子生下来会先天不足,不好养活。我给你扎几针,再烧道符兑水喝,就可以了。”

    “哎,哎,俺听先生您的。”

    施针需要躺平才行。

    道场这边还没添置诊床之类的设备,我就找了几张桌子在窗下拼到一起,让她躺在桌子上,撩起衣襟,把肚子亮出来。

    我在圆鼓鼓的肚皮上摸了摸,找准位置,快速下针。

    几针下去,赵素芬就睡了过去。

    我在她脖子、后腰和肩周三个位置,分别埋下了一根最细小的灸针,又连上傀儡线,也一并埋在皮肤底下。

    做完这些,我另摆了张桌子,净口净心净念净天地之后,这才开始画符。

    奉地母娘娘敕令抬头,左六甲将军,右六丁玉女,瘟阴疾死邪在中央,符胆落了急急如律令。

    一画符完,烧了兑水里。

    再等半个小时,起针把赵素芬叫醒。

    赵素芬睁开眼睛,晃着脑袋,揉着脖子,又惊又喜,只说好久都没睡得这么舒坦了。

    我把符水拿给她。

    她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然后打了几个嗝,直个劲儿地犯恶心,但打完嗝之后,人就变得精神很多。

    我拿了三炷香给她,说:“你这就回去吧,务必今天就找人把墙角地面塌陷处理了。这两天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回来就诊。”

    赵素芬千恩万谢,收好线香,从内衣兜里掏出个小布包来,仔细地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大叠捋得整整齐齐的零钱。

    她认真地数了两百块钱出来,恭恭敬敬的双手奉给我,以做孝敬。

    我接过钱,放到桌上,对她说:“人犯外路病不怕,怕的是泄了心气,只要这一口心气不泄,总归能救得回来。以后要是遇难到处,就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保住心气,不要害怕。”

    “俺知道,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别管啥事儿,俺都会挺住。”

    赵素芬扶着肚子出门走了。

    她刚走,陆尘音就回来了,坐到我对面,托着腮帮子看着我。

    我就问:“黄仙姑说你是天生道种,你说天生道种的铁石心肠,可我看你心肠挺软的。”

    陆尘音说:“铁石心肠不是说没人味,而是说在需要的时候能下得去手。”

    我说:“其实你替她挡煞没什么用处,她什么情况你不应该看不出来。”

    陆尘音反问:“如果我不帮她挡煞,你会怎么做?”

    我摊手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是看外路病的,只管治症,不管救命。救命是正经医生要做的。”

    陆尘音说:“所以我替她挡煞了。”

    所以,她挡煞不是为了赵素芬,而是为了给我看的。

    挡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动作表现出来的态度。

    所以我在最后留了手。

    陆尘音没在这个话题上再浪费时间,转而又聊起隔壁服装店的衣服。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聊着,到下午三点多,便关门回家。

    没出正月就是年。

    所以施工的村民也都是按了九三点的作息来干活。

    等我们回到大河村的时候,干活的人都已经各回各家了。

    院子里外一塌糊涂,乱得不像样子。

    吃过晚饭,我特意空出半个小时来,先把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杂物收拾了,然后才开始做晚课。

    陆尘音又抱着三花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我一篇字写完,见她还在没完没了地看,就提了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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