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
“嘘。”
凤尾竹枝繁叶茂，被栽种在灰白的假山壁旁，恰好能遮住两人的身影。再加上姜言礼穿着一身黑挡在她身侧，应策虽然朝这边投来了目光，却也没有发现他们。
山壁旁的草坪灯有些短路，微弱地闪着光。
两个人面对面隔着一拳的距离。呼吸交缠，却又克制着没有相触。
光与影模糊的夜色下，应朝朝抬头就看见少年清晰紧绷的下颚线以及眼帘下犹如洒了碎钻般晶亮的眸光。
他的视线紧紧锁着她，被葡萄柚味的信息素蛊惑着，周身血液飞速奔涌，心脏咚咚直跳，眼睛甚至不受控地描摹起了她小巧莹润的双唇。
应朝朝能感觉到少年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些微灼热。她不自在地回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匆忙别开了视线，喉结上下动了动。
应策已经走过去了。
在应朝朝想挪出来之前，姜言礼先一步后退。
两人恢复到了一臂多长的安全距离。
体温远离，乌木与薄荷香的信息素骤然退散，应朝朝心底突兀地空了一下。她怔了怔，发现应激症的症状减轻了许多。
“谢谢你。”她松了一口气，避过身去，把阻隔贴眼疾手快地贴了上去，然后抬脚就走。
她不想去深究姜言礼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左右以后也不会有更多交集，问了也没意义。
只是才走出两三步，又瞥见应策耷拉着脑袋走出来了。
应朝朝吓了一跳，回身就要躲回到刚才的位置。情急之下，把跟在她后面的姜言礼给推抵到了假山壁上，把他扯在身前，又拉住了他的短袖袖口遮脸。
应策又走过去了。
耳边有一道强劲快速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像要蹦出胸膛。
应朝朝发懵地分辨了一下，不是自己的心跳声。她诧异地抬头，就见姜言礼靠在假山壁上垂首看着她。他眼中的碎钻晶光像被汹涌浓稠的暗潮冲散了，氤氲成了晦暗不明又带有占有意味的眸色。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趋于本能的危险，几乎立刻蹦离他身旁。
“不好意思。我，我先走了。”应朝朝快步走回到稍显亮堂的绿荫道上。
姜言礼也不说话，落后她几步。
接近地铁站的时候，因为灯光亮起来了，他发现了她的异常。
白色衬衫连衣裙上有大片咖色的水渍，一看就知道像是被咖啡从头淋的。
她被咖啡店的客人欺负了？
姜言礼眸中聚起戾气，上前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腕又很快放开。
“谁干的？”他语气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应朝朝却感觉到了一股凛冽的压迫感。
这事和他无关。
她抿唇，退开一步：“不认识的。没什么要紧。”
她姿态回避，话语也透着疏离，似乎迫不及待要走。
“我送你回去吧。”姜言礼胸口闷闷的。
“不用了谢谢。”应朝朝断然回绝，扭头就进了地铁站。
姜言礼收回目光，口袋里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看了眼，瞳孔骤缩。
视频是曹益轩发的，来自论坛几分钟前的发布。发帖人大概正在咖啡店内，近距离地将alpha青年欺辱应朝朝的画面全程拍了下来，甚至连他刻意压低的话也被调高了声音放了出来。
姜言礼肤色冷白，眉色又深，白光灯下更显少年五官澄澈。他身姿笔挺，垂眸敛目地站着，明明是矜贵帅气的模样，满身却都是冰寒的低气压，吓得进站的几个路人绕着他走。
应朝朝回到家就去洗澡了。
托姜言礼的福，身上的红疹退了很多。她涂了些抗过敏的药膏，才8点多就爬到了床上，希望应激症的症状能快点消褪。
明天要参加应娇的订婚宴，她不想在订婚宴上让人察觉她的异常。
这种正经无趣的世家亲友见面的场合，她虽然不太乐意去，但也没有缺席的理由。毕竟她的目的是寻着暗渡陈仓的法子保护自己回避联姻，而不是单纯和应家叔婶做对。
应朝朝躺倒后，取消了手机的飞行模式。
果然，应策的，孟青的，甚至舒严的消息一条条涌了进来。她粗粗看了一下，发现是有人把咖啡屋拍的视频放到了论坛上。
应朝朝：……
应朝朝从咖啡屋出来后，心里就窝着一团火，那团火被硬生生压制着，在她胸口焚烧，烧得她眼眶酸涩，连头都有些疼了。
她群发了一个“我没事”给他们，然后直接睡觉。
第二天傍晚4点，苏陈敲了她的门。
“二小姐，车子在楼下了。”
应朝朝黑发半扎，穿了一身及膝的黑色小礼裙。她脸上粉黛不施，但是皮肤白，眼睫长，唇瓣又嫣红，看起来干净又鲜妍。
订婚宴的酒店在梧城市郊，近5点时，应朝朝才到。
苏陈把她带到了应家婶婶跟前就走了。
应家二叔叫应桦，正和新人以及何家长辈接待重要客人。
应家婶婶名叫田蓁，长得端庄，打扮也优雅。但应朝朝明显感觉到她对这个侄女的冷淡和浑不在意。
除了刚见面时她面无表情地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她和应策不断地和抵达的宾客寒暄外，再也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应策一直欲言又止，碍于田蓁在场，最后什么都没说。
应朝朝也不在意，她只沉默着跟着，偶尔有人同她搭话，她才笑上一笑。
大多数应家的客人她都见过，或者说原主都见过。她们对她这个失去父母的孩子只有同情和可惜，对她的冷淡和沉默也不在意，似乎已经见惯。
何家的客人来的多，应朝朝甚至在人群中见到了崔英浩。
客人来得差不多了后，田蓁让应策去看下应娇那边，然后破天荒地揽住了应朝朝的肩膀，把她带到了新来的一组客人跟前。
应朝朝很不适应田蓁的笑脸和亲近，刻意避开了她的手，抬眼看向客人时却是一怔。
对面大概是一对母子，年长的她不认识，另一人分明就是昨天咖啡屋淋她一头咖啡的alpha青年。今天的他戴着一副金色边框的眼镜，额发倒梳了起来，显得有些成熟。
对方看见她似乎并不惊讶，神色甚至有些复杂。
应朝朝正困惑着，田蓁忽然又将手搭在她身上，然后将她推到了青年面前。
“胡夫人，这是我家朝朝，现在念高二。京洲还没见过吧？”她笑着开口，又给应朝朝介绍，“朝朝，这是你胡家哥哥，他现在在玉文大学念金融，我记得没错的话，念大三是吧？”
“是，大三了。”胡夫人上上下下打量应朝朝，目光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应朝朝整个人都木了。
这是擅自给她安排相看？
对方竟然还是昨天羞辱她的人！
“我们朝朝人很内向，今天第一次见面难免有些害羞。”田蓁笑着道，“胡夫人不如跟我先去坐坐，让年轻人自己待一会吧。”
“那敢情好。”胡夫人立刻和田蓁挽着手走开了。
胡京洲探究地看着应朝朝，脸上又是厌烦又是为难的模样。
应朝朝懒得理他，立马掉头就走，反正迎宾结束，后面她在不在都无所谓。
胡京洲一句话都还没讲，就见小姑娘扭头就走，急忙追了上去，伸手就要拉住她。
应朝朝反应很快，手一抬就避开了，侧身冷冷看着他：“不要随便拉拉扯扯。”
胡京洲脸色微沉：“你不也挺没礼貌的。”
“昨天咖啡屋里闹事的人很懂礼貌喽？”
胡京洲脸色一变，见周围有客人看过来，压低声音道：“你不想在这里吵架吧？”
应朝朝心里的火又在烧，闻言只冷笑：“我无所谓啊。”
胡京洲被她耍赖皮的姿态噎得脸色发青，忍了忍，示意她走到了迎宾台那边正在演奏古典乐乐队后面的背景板后。
应朝朝四下看了眼，绕过鲜花摆台，走了过去。她倒是想立刻走，但心里的火烧了起来。
“蔡幼婷是我表妹。”胡京洲大概在解释昨天的事。
“这样啊。”应朝朝根本不想给他面子，“难怪都是是非不分嚣张跋扈的人。”
“你什么意思？”胡京洲拧眉，“是你打人在先。”
“蔡幼婷为别的男生争风吃醋乱找麻烦，是她无理取闹在先。”应朝朝负手，抬眼直直看着他，“听了她单方面的说辞随意羞辱我，是你颠倒黑白在后。我有什么错？”
“强词夺理。”
应朝朝：“你拿咖啡泼我，你有理吗？”
胡京洲脸色冷凝：“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在相看吗？”
“那又怎样？”
“你当昨天的事没有发生过，我可以考虑和你交往。”胡京洲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胡家和应家的合作也会顺利进行。”
应朝朝：……
少女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鸦羽长睫轻颤。
胡京洲面上并无异样，心脏却急跳起来，脑子里莫名其妙地觉得和这个小姑娘交往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应朝朝这是气笑了，她敛了笑，声音更冷了：“不用了，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胡京洲眸色加深，话里带了几分威胁：“我觉得你不会想影响胡应两家的合作。”
“与我无关。”应朝朝转身要走，“以后也别和我说话。”
胡京洲心口发痒，下意识伸手又要拉她，见她有所防备，索性直接捞住了她的细腰肢把她带了回来，掐腰按在了背景板上。
少女娇小的身影被笼在身前，俏脸因为怒火浮起薄薄的红晕，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更是晶亮无比。
手心的腰肢纤细又柔软，胡京洲口干舌燥，盯着少女的红唇滚了滚喉结。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应朝朝又气又惊，被胡京洲的气息笼住，应激症的发作又起了些苗头。她出发前贴了信息素阻隔贴，这么近的距离，要不是旁边有鲜花摆台，怕是很快就会被他察觉。
“你放开。”她怒骂一句，想推开他掐腰的手，哪晓得对方掐得更紧了一些，甚至还假意俯下身来，凑得更近了。
应朝朝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啧，胡京洲你脸还要不要了？”崔英浩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他手里端着一个高脚杯，好整以暇地看着狭窄背景板后的两人，眼神幽深，似乎带着隐怒。
胡京洲浑身一僵。
应朝朝趁机用膝盖狠狠顶了他裆部一下，又快速抢了崔英浩手里的高脚杯，当头就泼了胡京洲满脸。
“你也配？！”
她气呼呼地把咖啡屋里他说的那句话还了回去，还不忘把杯子塞回给崔英浩，然后冷着脸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