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颂麟,许涵卿
大邕二十三年,十三岁的许涵卿家道中落出门游历。
大邕二十四年,十七岁的蓬莱少主逃婚溜出蓬莱岛。
两人于大邕二十四年秋相识,后结伴游历。
二十五年初夏,蓬莱少主因行事张扬遭江湖人士围劫,彼时许涵卿刚怀孕,颂麟为保其安全撤离只身拦截众人。
“颂家人找到他时已是秋末冬初,他那时已经成了废人,莫说是武功,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没有人知道那几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他也不愿提及,只一个劲地求他老子帮忙寻找那个女人。颂家主那时候并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只以为将人接回岛后他能和家里的新婚妻子从头开始,哪知颂麟伤了根基,已经彻底指望不上了,颂家主这才同意帮忙寻找流落在外的血脉。”
周阳息跟着洛衿衿学抓乌龟的玩法,也不忘同她讲述颂家的事。
洛衿衿抬了抬眼,从对面抓了一张牌,又丢出去一对,然后又去抓了一张。
“家里的妻子?他不是逃婚了吗?怎么还有妻子?”
周阳息轻哼一声,笑道,“他是拜完堂后逃婚的,除了最后一步,其他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可不就是有妻子了吗?”
洛衿衿手上动作一顿,表情有些僵。
“挺会玩。”
洛衿衿从周阳息手里抽出第五张牌。
周阳息见她表情恹恹,想到还指望颂家帮忙,于是帮颂麟说了些好话。
“世家联姻那是没办法的事,颂麟对你们母亲是真的喜欢,否则怎么会寻了你们十多年。”
洛衿衿定定地看着周阳息,她阴恻恻地问,“你认真的吗?”
周阳息被她盯得心里直突突。
“不……不是吗?”
洛衿衿冷笑一声,她放下手里的牌,似笑非笑地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呐,最善于自欺欺人。他若真不想娶,为何偏偏拜完堂再逃婚?他若真的在乎我那生母,怎会明知她怀孕了还不安分?行事张扬?不过是对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危不屑一顾罢了,他若是在乎,定会将我生母视作眼珠子,任何危及她的事都会提前避免。至于寻找我们,你也说了,他废了,家族指望不了他了。他若还能生育子嗣,会来寻我们吗?”
不会。
周阳息心知如此。
但。
“为什么不能是在乎你们母子?”
洛衿衿垂下眼苦笑一声,她问,“世家大族真的会愿意娶一个平凡的女人为妻吗?我生母她也许很美,也许性子很好,可她没有家族背景,甚至因为家道中落而错失了洛府的姻缘,她没有读过什么书,否则也不会和那人暗通款曲后怀了我们。这样的女人,和她所生的孩子,颂家真的想要吗?”
洛衿衿比所有人都活得通透,因为她深知这些皇权贵胄在乎什么,也知道世家大族最看不起什么。
私生子,这在后世都是抬不起头的身份,更何况是古代。
颂麟如果真的爱许涵卿,便不会有他们姐弟。
至少将许涵卿娶进门前不会有。
这就是事实。
雅间里,两人相对无言。
雅间外,两人面面相觑。
颂尚渊推着轮椅进入一间无人的茶室,父子俩眼底的无力如出一辙。
沉默良久,颂麟叹道,“抱歉,父亲,都是我的错。”
颂尚渊看了眼不争气的儿子,无奈摇头。
就在刚才,三代人进行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颂尚渊提出要带许佩回蓬莱岛,好继任颂麟的少主之位。
许佩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只要我阿姐愿意接受你们,我就同她一起回去。”
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洛衿衿能接受他们。
就连颂麟想要看看那半块玉佩,都被许佩以在洛衿衿身上为由给拒绝了。
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父子俩刚刚就想去找洛衿衿,让她跟着许佩一起回蓬莱。
多养几口人而已,颂家又不是养不起。
却“不小心”听到了洛衿衿的那番话。
那样的姑娘,怎么可能被他们轻而易举地“劝”回去。
许佩怕是清楚这一点,才用那样的理由委婉地拒绝了他们。
洛衿衿说得没错,颂尚渊根本看不上他们的出身。
只是恰好许涵卿生出了一个儿子。
如果没有许佩,他可能只会给予洛衿衿一笔钱,买下她所生的儿子带回去继承家业。
可有了许佩,他的眼里就没有那个孙女了。
至于颂麟。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许涵卿,他到底是什么感情,对于那对儿女,他又是什么态度。
他自认为的“错”,到底错在了哪儿。
周阳息察觉到外面的人离开了,他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对面那颗垂下的脑袋。
“你不是说过吗,现在的日子还过得去,依你的喜好过下去就行。”
洛衿衿嫌弃地拍开头上的爪子,龇牙咧嘴,“你揉乱我头发了!”
周阳息莫名轻笑,他收回手问,“你刚刚那些话是故意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洛衿衿瞄了眼门外,门缝里已经没了黑影。
她勾唇伸了个懒腰,“谁知道呢。”
放在从前,她或许会担心许佩要跟着他们走。
可现在,别说是跟着他们走,许佩能给他们一个好脸他们就该烧高香了。
洛衿衿别的不怕,就怕孤身一人。
本来这个世界她就没个伴儿,好不容易有了个血缘上的弟弟陪着,这样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
如果许佩走了,没个人给她壮胆,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在顾家活下去了。
想到顾家,她问周阳息,“你是刻意等着顾家人出去才来敲门的吗?”
否则怎么那么巧,顾家主仆和小玲刚离开,他就来了?
周阳息挑眉,想到自己查到的东西,眼神晦涩不明。
“我最近见到一人,觉得那人眼熟,起初没放在心上,昨晚突发奇想,就去查了查。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洛衿衿白了他一眼,“别卖关子,信息费最后一起结。”
周阳息被她给逗笑了,只得照实说。
“大邕有个和亲王,前日的接风宴上我见过他,当时我就想,那张脸我好像是在哪儿见过。昨晚未央街上,我突然想起在哪儿见过了,于是就派人去查了查,这一查,倒是查出了二十年前的一桩荒唐事。”
“又是二十年前?”
周阳息一愣,想到前一晚说的“二十年前”是什么事,他也觉得有些巧。
他理了理时间线,边顺边念叨,“东宫事变是在二十年冬,大约年底的样子,至于和亲王这件事,是二十一年初发生的,这两件事之间应该是没什么关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