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陈年往事
太叔府，也就是护国大将军府。
二十年前，东宫传出与护国将军府勾结意图篡位的消息，时年冬，邕帝以谋乱罪处置了前太子。
将军府在邕帝动手前主动上缴了兵符以证清白，奈何东宫和将军府往来信件都被搜了出来，即便将军府及时倒戈，也免不了被邕帝外派到了边陲之地。
将军府的老弱妇孺授命留在上京城，成了太叔将军的掣肘，以至于如今太叔府虽然还有着护国将军府的头衔，却早没了他应有的权势。
光有一个好听的名头，可所有人都能踩上一脚，这样的家族，在上京城是很难立足的。
听了周阳息的讲述，洛衿衿这才想起那位大小姐眼里的倔强，竟是这么来的。
只是……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阳息双手背在身后，原本宽松的袍子被他这动作收得有些贴身，这才将他劲瘦的腰身暴露无遗。
他转身扫了姐弟俩一眼，洋洋得意道，“我可是西周最尊贵的小侯爷，哪怕在大邕，主动向我献殷勤的可不在少数，昨晚邕帝为我办了接风宴，可是听了不少朝廷秘辛。”
许佩斜了他一眼，尚未从先前的事件中走出来，可他越看周阳息的嘴脸心里越堵。
想到他说自己是他的弟弟，更是恼火。
他扯了扯洛衿衿的袖摆，小声嘟囔道，“阿姐，他说我是他弟，他占我们便宜。”
洛衿衿将袖子抽回来，同时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拽人家姑娘的小辫子你就对了？要不是小侯爷帮我们解围，今晚这事还不知道能不能善了呢！”
将军府虽说没实权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民斗不过官，他们总是弱势方。
许佩自知理亏，他盯着手里被洛衿衿塞回来的泥娃娃，又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思绪又不知飘哪儿去了。
周阳息听小姑娘称呼自己为小侯爷，脸上一时有些臊。
他和小姑娘并排走着，在她耳边小声念叨，“我这还有一个秘密，关于大邕前太子的，感兴趣不？”
洛衿衿被他吓得一个激灵。
什么什么？
事关前太子的秘密？
她能说不感兴趣吗？
传说那前太子的名声可好了，二十年过去了，还有很多人不相信他会篡位呢！
见小姑娘眼里满是好奇，周阳息得逞地笑了。
“他可不是因为什么谋权篡位死的，那罪名是他的弟弟们合伙栽赃给他的，东宫啊，谁不想搬进去？和将军府有来往是不错，但他们只是单纯地关系好，并没有合谋什么，可他却忘了，将军府代表着兵权，邕帝正值壮年，怎么能容许自己的儿子碰那兵权？那些个皇子便借着这个由头，陷害他有不臣之心，这才有了二十年前的东宫叛变之说。”
洛衿衿不理解。
“邕帝都不严查的吗？自己的儿子，说杀就杀？”
周阳息眼底的讽刺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无奈。
“帝王之心，不同于你我，他怎么可能没质疑过，只是他那个儿子太过优秀，在民间的声望几乎远胜于他自己，这样一个储君，他不敢留。一个儿子换兵权，于帝王来说也是值的。”
帝王之心……
行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
香山居士诚不我欺。
许佩在一旁将那些陈年往事听了个清楚，心里更加堵得慌。
想到他们此刻正在未央街逛夜市，突地后背一阵发寒。
要是让旁人听了他们在讨论皇家秘辛，周阳息作为别国侯爷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可他和他姐姐就惨了。
一抬头，他们身边竟然空出了好大一块地儿。
任凭未央街如何拥挤，他们周边半丈内连只蚊子都没有。
而将他们与周遭隔开的，便是周阳息的那七个侍卫。
许佩握紧拳头，他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突然有些颓丧。
他的阿姐，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护好他的阿姐。
而他，好像一直在给她添乱。
许佩正抑郁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一转头，就瞧见一个黑发黑须的老者。
四下看了一圈，周家七兄弟依旧尽职地守在他们周边，以至于他即便心里有事也不得不往前走。
“小家伙，想什么呢，路都不好好走。”
许佩纳闷，那些个侍卫都没瞧见这老头的吗？
他低头瞧了眼老头脚下。
有影子。
不是鬼。
他看向身后的周巽，对方并不搭理他。
再看向老头。
“你是哪位？”
走在前面的洛衿衿听见声音，转头看向身后的许佩。
“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周阳息拽了拽她的袖摆，“没事，一个故人。”
一个故人？
周阳息的故人？
他找许佩做什么？
洛衿衿侧眸自下而上打量着周阳息，他的下颌线条分明，可惜太瘦，突出的喉结显得脆弱又可怜。
可怜？
他可怜？
洛衿衿脑子里思绪飞转，她怎么又觉得他可怜了？
身后传来一老一少的交谈声。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许佩，不是，你哪位？跟着我做什么？”
“那你今年多大？”
“十五，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你觉不觉得咱们挺有缘的？”
“你到底谁啊？”
洛衿衿听了一段，脑子里突然闪过一股电流。
莫不是……
她讷讷地看向周阳息，就见他正无奈地看着自己。
“抱歉，我没想过他会忽视你。”
洛衿衿看向身后那个将手搭在许佩肩上的老头。
他们看起来……
是挺和谐的……
“那个家族的人？”她问。
他答，“是的，那人是你们的祖父，不出意外的话。”
意外？
应该没意外了。
那两人的眼睛，很像。
洛衿衿继续往前走，心里并没有什么落差，只是替原主感到委屈。
不过没关系，杨氏是爱她的。
见小姑娘突然变得安静，周阳息心里的歉疚越发浓烈。
他们家是不会轻视任何女孩子的，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这么灵动的一个姑娘，竟然会被人漠视。
都是子嗣单薄的家族，若是他们家能多出一两个孩子，哪怕体弱，他们都会视如珍宝。
可这颂家……
周阳息无声叹息。
许佩被老头子缠了一路，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的阿姐刚刚都看到了也不来问询，反而情绪变得低落了。
是这个老头子的问题。
他想到了那块被叮嘱要好好保管的玉佩，阿姐这般珍视那玉佩，那是母亲留下的玉佩……
却只有半块……
许佩盯着身旁老头的脸，一寸一寸地看，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只是他越看，心越凉。
他抬脚跟上前面的人，伸手挽住洛衿衿的胳膊，说话的语气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
“阿姐都不等我，将我一个人丢在后面被一个臭老头骚扰。”
臭老头？？
洛衿衿瞄了眼身后脸拉得老长的老头。
她面无表情，任凭许佩挽着自己，继续逛街。
周阳息却在一旁嗤笑出声，他附和道，“没错，是臭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