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闻香馆
未央街靠近皇城脚下的位置，有几家一看就是连锁的铺子。
酒肆，茶馆，饭庄，还有客栈。
周阳息定的便是其中的闻香馆。
自八月初三城门外一别，两方便再没见过。
至少洛衿衿没收到过周阳息的消息。
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周阳息已经在雅间候着了。
仿佛是迎合着中秋的意境，他穿了一身杏黄色的鹤纹锦袍，看起来就很贵气。
雅间用屏风隔了两块区域，里面是一张精致的圆桌，上面已经摆满了各式佳肴。
周阳息便是坐在那里。
屏风外则是一张简单的四方桌，也摆了很多菜，但相对于里面那桌就有点逊色了。
顾念之和小玲很知趣地留在了外面，同周乾周坤二人一桌。
洛衿衿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她带头走向屏风里的圆桌，在周阳息的对面坐了下去。
顾楠辰见状径自坐在了二人中间空出的位置，他的对面坐着许佩。
洛衿衿数了数桌面上的菜肴，荔枝肉，凤尾虾，东坡肉，辣子鸡，茄汁鱼，云片糕，枣泥山药……
她抬眼打量着对面的贵公子，好奇地问，“你都这么吃的？”
周阳息被问得一愣。
洛衿衿抽笑一声，戏谑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周阳息这才听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这些才是我吃的，其余都是给你们点的。”
洛衿衿伸着脑袋看过去，清蒸鱼，鸡丝面，还有一碗……绿豆汤……
她咬了咬唇，没打算笑出来。
然而身旁的许佩却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好惨哈哈哈哈……”
洛衿衿忍着笑，朝对面的人弯了弯眉眼，“别理他，他笑点低。”
顾楠辰的唇角隐隐有上翘的趋势。
周阳息轻哼一声，端着自己的绿豆汤小酌了一口。
“笑吧，等你们老了，指不定还不如现在的我呢。”
顾楠辰瞧了他一眼，随口问道，“周阳公子这是什么病，为何这么多忌口的？”
洛衿衿听了心里一跳，她倒是给忘了，和周阳息私下聊的事顾楠辰并不知情。
而有周阳息在的地方，她也从来不担心会被顾家人偷听到什么。
周阳息习以为常地回道，“生来体弱，乱吃东西容易犯病罢了。”
顾楠辰听罢颔首回说，“听闻西周皇室的贵人很多生来体弱，不知是何原因。”
很多？
洛衿衿好奇地打量着言语交锋的两人，这她倒是头一次听说。
许佩在一旁解释道，“是有这么个传说，说是西周皇室每隔几年就会生出几个病儿，好在是生于皇室，精心养着也能得个善终，就是……”
“就是什么？”
洛衿衿好奇死了，说话说一半，以后没老伴，懂不懂？
许佩瞧了眼周阳息，像是难以启齿的样子。
洛衿衿也跟着看过去。
周阳息放下筷子，平静地扫了眼坐下三人，“看我做什么？都不吃的吗？”
洛衿衿抓起筷子开始干饭，刚吃下一口肉，她还是忍不住好奇。
“就是什么？”
周阳息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回道，“就是无法生育子嗣。”
洛衿衿嚼完口中的肉缓缓咽下，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
一副“没意思”“就这？”的既视感。
周阳息以为她会有别的什么情绪，比如心虚，比如抱歉。
竟半点都无！？
他纳闷地问，“你就哦？”
洛衿衿给自己夹了个鸡腿，看看顾楠辰又看看许佩，他们脸上是同样的好奇。
这有什么好奇的？
“这不是正常的吗？天生体弱的，有几个能生儿育女？怕是过程中就要背过气去吧？”
屏风里外两张桌子八个人，七个人前后咳了起来。
约好了似的。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听得洛衿衿没了啃鸡腿的兴致。
其他人她不管，对面那人再咳可是要出事的。
她敲了敲桌子，示意对面那人控制好情绪。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你们怎么都跟见了鬼似的？”
周阳息给自己灌了一口水，他摆了摆手不予理会。
顾楠辰给她夹了只虾，“食不言，寝不语。”
许佩一手捂着口鼻咳，一手将糕点朝她面前推了推，“他说得对！”
洛衿衿眼珠子转了转，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她埋头啃鸡腿。
一群老古板！
周阳息确实点了很多菜。
他将闻香馆的招牌菜都点了个遍。
但他自己却是一口没吃着。
原本以为会边吃边聊的中秋宴，莫名变得安静又诡异。
等所有人都吃饱了，桌上还剩近半的菜。
洛衿衿摸着滚圆的肚子喃喃道，“好浪费哦……”
周阳息喝了一晚的白水，眼里尽是委屈，“浪费什么，这里的剩菜剩饭最终都会送给城外的乞儿。”
还能这样？
洛衿衿两眼放光，“那这老板心善啊，不仅不浪费，还能给别人一口饭吃。”
周阳息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总不能上京城里还叫人饿死吧。”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这么说来，闻香馆应该是朝廷开设的了。
见没人再想动筷子了，周阳息起身邀请道，“走吧，吃完出去转转，这会儿夜市应该开始了。”
洛衿衿瞧了眼一桌子剩下的菜，又观察着周阳息的表情。
今晚这一顿吃的是什么宴呢？
就挺尴尬的。
不仅她这么想，顾家来的所有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顾念之在外面一桌也没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一群人出了闻香馆，这才发现天色已黑。
而路上已经被一排排的灯笼给照了个透亮。
周阳息麾下的另外六名侍卫已经在闻香馆外候着了，见他们出来，周巽递上披风。
“主子，起风了。”
八月，夜风能有多凉。
但周阳息不同于旁人。
洛衿衿想到吃饭时聊的那个尴尬话题，突然有些可怜周阳息了。
这么高贵的身份，生活寡淡如和尚也就算了，生理上比宫里的公公还要憋屈。
他这病，摆在后世治好了还行，治不好，也是很难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唉……”
“阿姐叹什么气？”
许佩走在洛衿衿身旁，在不算拥挤的人群中，姐弟俩自成一道风景。
顾楠辰和周阳息跟在后头，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
再后面，便是顾念之和小玲，以及周八卦。
洛衿衿收回视线，看向街道两边的摊贩，“就是挺可惜的，要什么有什么的贵公子，偏偏生了一副病体。”
许佩瞄了眼身后的人，估摸着他们应该听不见，于是他靠近洛衿衿的耳边小声嘀咕道，“我听说，西周皇室很多表姐弟堂兄妹成亲的，估计是祖上有什么病遗留下来的吧。”
洛衿衿顿住了脚，她直勾勾地盯着许佩，“你确定？”
许佩挠了挠头，小声回道，“听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两人重新往前走，洛衿衿心里却是不平静起来。
近亲结婚啊？
要真是这样，先心病应该算是好的了吧？
她也听说过，古时候为保血统纯正近亲结婚的。
虽说不是百分百生出病儿，可一旦运气不好遇上了，苦的终究是孩子。
洛衿衿悄悄转头看向身后。
正好碰上周阳息转过来的目光。
她扯起一抹勉强的笑，对方像是心有所感，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得，她自己还水深火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