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合和二仙
顾念之和许佩消失了三天。
十二月十九,洛衿衿在芙蓉苑同顾母学着剪窗花。
顾楠辰来的时候,洛衿衿正团起第十九个废纸。
红色纸团滚到顾楠辰脚边时,他一个不小心给踩了下去。
扫视一眼屋里七零八落的十多个纸团,顾楠辰心下明了,他唇角含着笑走到顾母面前作了一揖,而后看向洛衿衿。
“回水月阁吧,他回来了。”
洛衿衿放下手里的银剪子,扬了扬眉哼笑了一声,“呵,第四天,挺能耐的。”
顾母抖开新剪好的窗花,竟是一副合和二仙剪影。
洛衿衿此刻的心思不在此,她朝顾母微微施礼,歉疚道,“抱歉,今日先学到这儿,我回去管教一下熊孩子。”
顾母也不拘着她,只以长辈的口吻劝道,“好好说话,毕竟是亲弟弟,没什么不能原谅的。”
洛衿衿在心里呵呵两声,面上却乖巧应是。
等洛衿衿走出了芙蓉苑,顾楠辰这才看向顾母手中的窗花。
“母亲,这窗花挺精巧,送儿子可好?”
顾母打量了自家儿子一眼,垂眸看着手中的合和二仙淡笑出声,“要这窗花容易,母亲随时都能给你剪,可别的,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洛衿衿对顾楠辰无意,甚至对整个顾家都没有归属感,顾母拎得清,她觉得顾楠辰肯定也心里有数。
只是顾楠辰好似并不担心。
他从母亲手中接过窗花,笑得意味不明。
“来年去上京,母亲真不一起吗?”
顾母眉眼垂得更低,唇角的弧度看不真切,只能听清她话语里的决绝。
“不去了,那是你们这些孩子的征途,母亲老了,守着一亩三分地就好。”
顾楠辰将窗花折好揣进前襟,无奈地叹息一声,“那我将小玲留下照顾您。”
顾母重新拿出一张红纸,边折边摇头,“不用,衿衿离不开人照顾,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府里这么多人呢。”
这些其实很早之前就讨论过,只是顾楠辰想再争取一下,如果可以,他是真想一家人一齐搬去上京城。
奈何顾蓁蓁一心只想留在离水镇。
洛衿衿刚走进水月阁,就瞧见许佩脏不拉几地跪在光秃秃的合欢树下。
一旁的顾念之也穿着从洛府出来时的衣服,两个人脏得像乞丐。
小玲是第一个发现洛衿衿的,小丫头脸上难得露出疲倦感。
她走向洛衿衿禀报道,“夫人,他一回来就跪在这里,奴婢说什么他都不动,顾先生也不让奴婢劝。”
那天顾府门口的事他们都瞧见了的,现在都知道这许佩是洛衿衿的亲弟弟,谁还敢对他横眉冷眼。
洛衿衿摆了摆手回道,“我要处理一些家事,没我吩咐这院子不许有人进来。”
洛家的事还是要关起门来解决,当然,最重要的是给许佩留点面子。
以后还要一起生活,太叫他没脸并不好。
至于顾念之。
小玲前脚刚走,洛衿衿便将视线转向一旁的顾念之。
看得出顾念之这几日是遭了不少罪,洛衿衿想着压岁钱得封多少合适,面上却摆着家主的谱。
“劳烦先生了,剩下的事我想自己解决,先生回去好好梳洗一番吧,你家公子想必也在等你回去。”
顾念之愣怔地看了洛衿衿一眼,没了以往的顾盼生辉,眼底的探究一闪而过。
只片刻功夫,顾念之脸上恢复了以往的温和之色,他笑说,“夫人言重了,记得说好的压岁钱即可。”
然后他便转身出了水月阁。
洛衿衿不知道顾念之到底有没有隐藏的身份,反正顾府的每一个人她都保持一定的距离。
虽然这次顾念之应是帮了不少忙,可她是要给辛苦费的。
不白占这便宜。
四下人都走光了,洛衿衿这才将注意力投向许佩。
不愧是男孩子,同样的年纪,背脊挺直的许佩跪着也快赶上她肩高了。
能感受到许佩此刻正颤着肩膀,不知是哭的还是冷的。
洛衿衿看了眼他的背影,轻叹一声,抬脚往屋里走去。
虽然不下雪了,但外面还是蛮冷的。
从芙蓉苑出来的时候走得急,洛衿衿忘了披上狐裘,她可不想过年的时候感冒。
中药太苦了。
刚越过许佩,洛衿衿就感到肩头一坠。
狗东西拽着她的袖子了。
停下脚瞪了身后的人一眼,洛衿衿一把抽回自己的袖子,像只炸毛的猫儿似的凶道,“滚屋里跪去,你不冷我冷!”
许佩的脸上又是泥巴又是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烂泥里滚过一样。
洛衿衿径自往堂屋走,刚跨过门槛,撩着暖帘向后看了一眼,许佩竟然还跪着。
她拧着秀眉眼神不悦,语气里也带了丝恼意,“还不快滚进来!”
洛衿衿自己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她其实并不懂如何教育弟弟妹妹,尤其是许佩这种……
她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比较好。
她甚至不确定,刚刚拽她袖子的那个,到底是以前的黑心绿茶,还是乖弟弟。
许佩和乖,洛衿衿感觉这俩怕是很难契合。
好在许佩识趣,知道什么叫事不过三。
他像是跪麻了似的哆哆嗦嗦站起身,又哆哆嗦嗦地朝洛衿衿走来。
洛衿衿替他掀开暖帘一角,等人进屋了她才放下帘子,自己走到上座毫无形象可言地仰了下去。
她刚一坐下,许佩便在五步外的地方“噗通”跪了下去。
那声音听得洛衿衿牙疼。
好在屋里暖气够足,疼就疼点,总比在外面又疼又冷的好。
洛衿衿瞄了一眼许佩的表情,心里一时堵得慌。
狗东西也就出去三天,怎么跟老了三五岁似的。
许佩的长相和洛衿衿不同,洛衿衿是那种灵动的小家碧玉,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已经能看出芙蓉面香腮雪的美人影子,而许佩却像头狠厉的狼崽子,要不是玉面红唇弱化了他眼底的狠意,倒真像头小兽了。
异卵双胞胎,果然可以一点都不像。
洛衿衿将怀中的半块玉佩甩到许佩面前,要不是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那玉怕是要磕碎了。
当然,洛衿衿也是仗着有地毯才敢丢,毕竟是有可能证明他们姐弟身份的东西。
许佩被那动静吓得一个哆嗦,他盯着那块玉佩整个人颤了颤,想伸手拿又怕不被允许,整个人显得畏畏缩缩。
洛衿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哟,还有你不敢的事呢,真稀奇!”
许佩的头皮紧了紧,硬生生给洛衿衿磕了一个,脑袋正好砸在那玉上。
洛衿衿吓得登时蹿了起来,她指着许佩骂道,“你要是将这玉给磕碎了,我抽你信不信!”
许佩像是有什么大病似的,一听洛衿衿还愿意骂他,眼泪抑制不住地滚了下来。
他往后退了一步,又磕了个头,正好避开那玉。
“对不起阿姐,我错了,你打我好不好……”
洛衿衿只觉得灵魂像是被抽了一般,整个人无力似的坐回到椅子上,眼泪也跟着扑簌簌地掉。
她想,这或许是原主的感情。
她的弟弟,像是在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