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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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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里她嫁去林州,其实相当委屈,傅弋此人她早先便有听闻,但婚姻之事,媒妁之言,全凭爷娘做主,她没有反抗的余。

    现下里,她也说不清自己倒是紧张些什么,大约是知晓李偃非平庸之辈,大体她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只是与虎为谋,难免皮绷得紧。

    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愕然发现一个问题,李偃亲自来迎的她。

    这是多大的脸面?

    谨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总之挺复杂的。

    车马进了城门,辚辚碾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中街四下安静,百姓有远远观望的,但惮于李偃威名,不敢上前凑热闹。

    李麟更是率卫兵仔细护送,以免冲撞。

    谨姝在这样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声、外面马车碾过石板路的声音、以及马蹄蠹蠹之声中,终于等到了下车的请声,她掀开幛幕之时,有下人已放了脚踏在旁。

    她小心谨慎地预备下年辇的时候。

    一只手递了过来。

    谨姝下意识抬了头。

    四目相对,李偃立于马车下,正伸手预备牵她下来。

    周遭倏忽变得愈发安静了。

    他目光幽深而笃定,谨姝眼中的讶然却怎么都藏不住,她忽地想起来那天随祖母去寺里烧香一事。

    祖母先行,她乘小车随后,却没料到路上一匹惊马撞翻了她的马车,她从马车上滚下来崴了脚,跌倒在路旁的草丛,疼得浑身僵硬,动都不能动,那马围着马车跌撞了一圈,倏忽掉头又朝她奔过来,须臾就要踏着她身子过去了。

    稚栎随行,在一旁尖叫出声。

    几个随行家仆拦了几下都不能抵挡,眼看着谨姝就要惨遭马踏之苦,这一蹄下去,以她体格,恐也是非死即残。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打了个响厉呼哨,惊马身子顿了片刻,然后一道身影翻身上了马背,勒绳生生将马转了个方向,而后马仍向前胡乱奔走发疯,谨姝魂魄尽失地被稚栎扶着从草丛里爬起来。

    她瞧见马背上的人,更是心惊肉跳,唯恐那人从马背上摔下来。

    却没想到马没多会儿就在他手中安静下来,被他制服。

    那人御马而来,高高坐于马背上,俯看于她,那目光幽深而森然,威凛不可直视,声音却还温和:“可有恙?”

    他目光锁了她许久,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在等她回答。

    谨姝勉强行了谢礼,望着他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只恳切道:“无恙,多谢英雄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赠金帛财物以谢大恩,可笑纳乎?”

    “不必。”那人冷淡回了一句,似乎有些失望,使马掉了头,侧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道:“来日相讨,愿莫推辞。”

    他身旁跟了几人,皆沉默不语,却形影不离,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谨姝料想应是哪位显贵之人,不敢叨扰,只当客套之语,恭谨应下,再次拜了谢,出声告辞。

    那人着了两人一直护送她们到寺庙。

    后来稚栎还与她提起,“那相公生得好姿貌,又兼勇武过人,小娘子当言以身相许才对。”

    谨姝那时还在为玉沧的危机苦恼,父亲那时已有意交好傅弋,而傅弋去年便提过一次亲,而今恐她还是要嫁给那个年岁和父亲相当的男人,她哪里顾得上和她打趣,只说:“莫要胡言乱语。”

    而今那人就立在马车外,正递手迎她下婚辇。

    谨姝终于回过神来,心下百转千回不能平静,只将手递了过去。

    李偃紧紧握住她的手,宽厚的手掌将她手尽数握于掌心。

    只觉柔软异常,又感慨女子手怎这样小。

    他目视着千万,只觉悬了多日的心,终于在握上她手的这一刻,安定下来。

    谨姝却感受到他指腹常年被马匹缰绳以及兵器磨出来的厚茧,她从未有过被男子牵着手走路的经历,只觉得整只手都不似自己的了,灼热异常。

    走路也快要不会走了。

    李麟悄声和军师说,好似发现了什么稀奇事,“先生你瞧,主公两耳是不是红了?”

    军师摇头而笑,“尔实皮痒,竟敢取笑主公,仔细主公听见,又要操练你。”李麟几乎乃主公一手带大,此子天资过人,奈何顽劣不堪,平生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自己这个叔叔。论力气,李麟天生神力,然却不及李偃。论智谋,李麟十四岁统骑兵,擅以少胜多,屡建奇功,旁人钦佩乃至五体投地,然主公又比他算高一筹。

    李麟这会儿仗着主公忙正事无暇理会他,仰着脖子拍了拍胸脯,“子婴不惧也!”

    朱婴在旁微微挑眉,只觉万分好笑,“如此我说于主公听,汝大话莫闪了舌头,前次主公还说,你最近惫懒,要考你骑射。”

    李麟欺身捂了朱婴嘴巴,咧着一口白牙笑,“好哥哥,有话好说,莫做那嚼舌妇人。”

    其余人笑作一团。

    李麟虽则加封大将军,多年征战,战功赫赫,其实今岁还不及弱冠,仍旧存几分少年心性。

    平日里和朱婴关系最好,常吵着要和朱婴拜把子,前几日还听他念叨,“好哥哥,虽则你和我叔叔一般大的年纪,然则我也并不嫌弃于你,莫非哥哥你看不起我?”

    朱婴翻了他一白眼,并不屑于和傻子说话。

    李麟字子婴,而朱婴字怀麟,岂非缘分?

    朱婴生性稳重,虽则在李麟面前还会玩笑几句,动手动脚这种有辱斯文的事,他是决计不会做的,如此便常常成了李麟上蹿下跳在他面前造次,而他则不动如山地无视着,实在碍眼了才骂他两句,李麟不痛不痒,甚则嘿嘿而笑,继续造次,嘴上好哥哥亲哥哥叫个没玩,气煞人也。

    旁人早已习惯,只是心下暗暗发笑。

    如此热闹着一行人便进了府门。

    时下昏礼崇简,尤其这夜里,几乎无甚需要应付的事项,新房里已布置好,二人入了房。

    在礼官的唱声下,照例行过共牢而食、合卺而酳之礼。

    礼成。

    李偃趁此机会正好大飨军士,李麟朱婴并其余将军校尉与诸将士共饮,约定不醉不归。

    这夜月朗星稀,因着寒意尚未消散,多了几分清冷的意味,然而篝火长燃,欢声笑语四起之下,倒烘出热闹非凡的情状来。

    李偃惯例要与诸将对饮,以顺带谢过列位的誓死追随之恩。

    如此良辰,无人敢留主公,李麟随主公后,更是替主公喝了许多酒,然则李偃回房的时候,依旧也是很晚了,人已半醉。

    谨姝一直等在屋子里,在稚栎的服侍下净身换了常服,桌上燃着腕粗的大红精烛,烛火摇曳,谨姝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盯着那烛火看,渐渐开始昏昏欲睡起来,偶尔又猛地惊醒了一下,想着待会儿李偃回来后的事,心绪不定,又兼惴惴不安,如此滋味,当真折磨人。

    外面仆妇高呼主公归了,谨姝神游太虚的三魂七魄都重新聚拢起来了。门从外面推开,李偃阔步走了进来。

    嬷嬷行了礼,领着稚栎和涟儿退了出去,顺带合上了门。临行前深深看了一眼谨姝,满眼担忧。

    谨姝强自镇定,起身迎了过去,不甚习惯地开口,“夫君,可要先沐浴?”

    她这会儿才好仔细看他,稚栎倒没说错,他生得好姿貌,身形亦是高大挺拔,虎背猿腰,瞧着甚为结实健硕,立在那里,好似一座安安稳不动无人可撼动的山峰。

    如此瞧着,谨姝的身形便越发小,娇娇小人儿,立在那里,好似画上观音大士旁的玉女童子,李偃贪恋地看了一眼,眸光灼灼地锁在她身上,忽觉得醉意仿佛更深了。

    他“嗯”了声,谨姝便上前一步,替他宽衣解带,先解了外衣,又解中衣,后面谨姝的手却顿了,有些为难地微微蜷着指尖,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

    她初初来,一应事项均还没有了解,现下倒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男子魁梧灼热的身躯立在她旁侧,她觉得自己呼吸都不畅了。

    头顶李偃终于忍不住笑了一笑,握了下她的手,应道:“余下孤自己来。”

    谨姝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被他握住那寸肌肤却倏忽又是灼热,好在他一触即离,谨姝应了声是,抬头微微一笑。因着害羞,面庞微热,一副桃花芙蓉面。

    李偃被那笑晃了眼,脚步一顿,言道,“汝笑起来,甚为好看。”

    说完转身去了浴房,留谨姝楞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摸了摸脸颊,更烫了。

    山南这一带多温泉水,富贵人家大多将卧房相通的耳房建做浴房,引温泉水,冬日也不冷,谨姝方在府里下人的伺候下洗了身子,这边府里的池子建的尤其大。

    她这会儿着常服,坐在卧榻边沿,给他备了干净的中衣,脑海里不住想起他方才说的那一句话。

    想来,他倒似对她还算满意?

    她把里衣抱了起来往浴房去,隔着屏帘惴惴问他,“夫君,衣服我放这里了。可需要我进去侍奉?”

    李偃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不必,就好了。”

    谨姝应了声是,又长长松了口气。

    脑子里仍旧胡乱想些什么,想起那次惊马一事,他临行前于马上俯首看她说:“来日相讨,愿莫推辞。”

    又想起她方从婚辇上下来时,他递过来的那双手。

    想起方才他差人送来的吃食,免她腹中饥饿。

    以及刚刚他握住她手那一瞬,脸上挂着的那一丝笑意。

    如此种种,本该表示,他对她还算喜爱的,可不知怎的,一颗心还是砰砰乱跳,坐立难安。

    大约还没有准备好。

    又或者,是受宠若惊?

    几个时辰前,她离开叶家时,还是一派愁云惨淡的模样,虽则父母都好生劝她,可到底估计也是认为,她嫁过来,日子想必不会好过了去。

    谨姝皮也绷得紧,是以如此倒是意外非常。

    正出神的片刻,李偃已经从浴房出来了,她叫了声夫君,李偃说了句,“颠簸半日,辛苦你了。歇了吧!”

    谨姝忙俯身抖开被子,李偃坐在了边沿,然后就那么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谨姝面皮薄,吞了好几口唾沫,最后硬着头皮脱了外衣,挂在旁侧。

    李偃把腿撇到一侧,示意她:“汝去睡里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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