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罪孽
餐桌被老人一把掀飞出去、饭菜撒了一地、老人拄着拐杖、神色狰狞的盯着二人。
“你就是我的孩子！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徐盈白缓缓开口、“老人家、您的怨念太重、执念太深、你真的认错人了。”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娃娃！”
老人愤怒的说着、浑身骨骼铮铮作响、她扔出拐杖、痛苦的大叫着、伸出两只苍白的骨手、捂着脸痛哭。
“你们为什么不肯认我！为什么？我的孩子啊！”
紧接着、她撕碎了自己的脸、整个人像水一样化做一滩烂泥、那副身体、瞬间变成一个张牙舞爪的怨灵、怨灵张着大口嘶吼、声音尖利刺耳。
黑色的怨气荡漾、像空气一样爆炸开、墙上的画像褪去色彩、竟然是四个骨头人依偎在一起、犹如活生生的一家四口！
浓郁的杀气四起、黑气袭来、徐盈白皱着眉、想都没想就拔出太虚剑、竖起食指默念咒语、“阴阳相合、五行交汇、凡有所念、尽皆虚妄、凡有所怨、尽为空想、太极之道、无生无始、阴魅邪灵、速速退去。”
一道黑白屏障汇出、生成一幅太极图案、挡在徐盈白和李秋怡的身前、李秋怡见状、立刻从背后拔出金鸾剑、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婆婆的阴灵。
“道长、怎么回事？这老婆婆不是人类吗？竟然忽然变的如此恐怖！”
那白色的邪魅狰狞着脸、又哭又笑、尖叫声简直要刺破房顶、无数枯黑的白骨从老人身上飞出、绕着二人旋转。
“我的孩子、不要反抗、我们团聚了、孩子孩子……”
徐盈白掀开衣袖、拿出一道符箓、皱眉说道、“这趟下山、专程奉师父之名料理人间之事、没想到会遇到邪灵、我本不想杀生。”
徐盈白将灵气聚于掌心、祭出符箓、那张驱邪符闪着金光冲向老人、“奈何这东西、本来就不是活人。”
“啊……”老人的阴灵一阵痛苦的大叫、无数黑色的枯骨幽魂被符箓驱散、一阵金光闪烁之后、黑气褪去、屋内瞬间平静了下来。
半晌、老人惊讶的看着李秋怡和徐盈白道、“你们是谁？怎么在我的家里？”
徐盈白开口说、“我们是路过此地的陌生人、你的怨念太深、我已经帮你解脱了、可以告诉我们这发生过什么吗？”
老婆婆缓过神来、看了看这积灰的家、和荒芜的院子、忍不住开口说、“这是过去了多少年啊……”
李秋怡眼角有些湿润、“徐道长、这位老婆婆难道早就死了么？刚才我们吃的饭菜是假的么？”
徐盈白点点头、“是的、其实刚才你什么都没吃、那些都是空气、不过是幻象罢了、这老人家之所以还能说话、是因为有我符箓的法术支撑着、不过也撑不了几个时辰了。”
“谢谢你、道长。”
那老人又恢复了和蔼可亲的面庞、笑着说。
“我都想起来了。”
“啊、原来我早就死了啊……这里是我的家、时间真快啊。”
李秋怡忍不住开口问、“老婆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人看着墙上的画像、缓缓开口道、“这就说来话长了、这一切说到底都是罪孽、罪孽啊、我们家一辈子勤勤恳恳干活、本本分分做人、邻里之间、也是礼让谦和、我和老头有一儿一女、都是刚成人的年纪。”
“那年春天、刚过了正月初七不久、我和老头子从田里干活回来、就看到村里来了好些个当官的、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坐在马车里、车上高高的竖着一面旗、旗上写着一个王字、外面是他们带的兵、那些人啊、挨家挨户的抓人、男的拉出充军、女孩要绑去卖到官府家做奴婢。”
“我的邻居林嫂、浑身脏兮兮的跑过来、喊我快跑、别回家、我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
“我心想、家里有我的孩子啊、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能放弃我的孩子独活。”
“我和老头一路跑回家、只看到我那可怜的儿、跪在地上、被三五个大汉打的不成人样、他们口中直嚷嚷着、让你不听话、让你不跟我们走！见此情形、我愤怒的大叫着、想都不想就扑过去阻止、被那领头的一脚踹飞出去、折了一条腿、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我不住的磕头、求他们饶我儿一命。”
“那些贼人竟然笑了起来、当着我的面一刀砍下来我儿的头颅。我吓的差点昏了过去、心中愤恨不已！”
“十几个人从我们家这屋子里出来、手中拽着我的闺女、拖着衣衫不整的她一把按在这口井上、我那老头子见状、不要命的挥舞着锄头冲了上去、结果被他们乱刀砍成了肉泥！那些贼人要侵犯我的女儿、我那孩子誓死不从、她哭着对我说、娘、闺女不孝了、然后一口咬断贼兵的手指、跳井自尽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我怎么这么命苦、我们一家做错了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呜呜呜。”
老人的阴灵一边诉说、一边低声哭着、那幽幽的哭声寒意彻骨、让人闻言无不难受。
李秋怡听的认真、越发呆了、王家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扩充实力的？想到自己的父亲李钰……皇城如果易主、以后天下交到王栩卿这样的人手里会变成什么样？
徐盈白感慨道、“天道无常、世间有命……”
老婆婆顿了顿、又继续说、“就在我的恨意达到极点的时候、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听到了来自森林深处的声音。”
“那个声音古老而悠远、好像只有我能听到、它问我、你恨吗？我不住的点头、眼泪像决堤一样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面。它又问、你能听到这村民的的哀嚎吗？我自然听得到、我都快被痛意麻木了、这村里其他人家一声声的尖叫却没有比我小的、我又点点头。”
“然后、它对我说、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所有的恨意！我看到那些贼人提着刀缓缓向我走来、心想、让我也死吧、于是闭上了眼睛、那些人一刀捅进了我的心脏。”
“现在、站起来！我又听到那个声音对我说、我一下睁开眼睛！居然真的站了起来！就在那些人要离开的时候、我拦住了他们、那些人却一点停步的意思都没有、好像没看到我一样、就要从我的身上轧过去。”
“下一刻、我释放了我身上所有的恨意！我变成了刚才的厉鬼、我脑海中不尽的闪烁着他们杀害我家人的画面、他们杀人为什么不需要理由？于是、我也没想那么多理由！我吐出数不尽的黑气、我吸走了他们所有人的灵魂、我撕碎了他们的肉身！”
“啊哈哈哈哈哈！我报仇了、我报仇了！我兴高采烈的回到家、但是看到院子里我儿滴溜溜滚着的脑袋、和我老头那一滩残骸肉泥、我疯了！”
徐盈白惆怅的叹了口气、“唉、于是、你抹掉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幻想着有一天自己的孩子能回来、留着这一份执念、一直在这里等着。”
“是的。”老人痴痴的看着天空、点点头、“但是我并没有忘、我只是不去想、我总想的是有一天我的孩子们能回来、我们还和过去一样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李秋怡安慰道、“斯人已逝、老婆婆你大仇得报、也该放下了。”
徐盈白也开口说、“老人家、我驱散了你的邪魅、阴灵就要散去、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就告诉我们吧。”
老人看了看二人、笑着摇了摇头、“不啦！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却差点害了你们性命、如果不是你救了我、不知道我以后还要伤害多少无辜的人。”
“如果说还有心愿的话、我希望这世间、能少些不公、多一些正义之士……老婆子我看出来了、你们不是普通的人、我祝福你们旅途顺利。”
李秋怡和徐盈白互相看了看、对着老人的阴灵点点头。
“抱歉惊吓到了你们啦！你们都是好孩子、老婆子我徒留世间无义……也该走啦！”
说着、老人的阴灵散去、化作点点碎光……
徐盈白为村子诵经超度、心情沉重的看着李秋怡。
李秋怡却看向皇城的方向、目光担忧、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阻止王栩卿夺得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