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汐柔
郭霆看着手中的书、愣愣地杵在那里。
清泉下、少年忽然感觉背后传来一阵温热、接着就是一阵清冽芬芳的香气扑来。
“怎么、害怕了？”一个声音里透着冰的女子走到郭霆身后、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全身贴了上去。
正是原本静卧在石床上的美丽女子。
安静、安静到能听清楚对方的呼吸声。
郭霆感受到身后一阵柔软、像触电一样、酥酥麻麻的、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颤。
“你认识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吗？他说…”郭霆不敢动、这句话没过脑子的脱口而出。
没想到那女子却像知晓一切一样、语气平淡的答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女人的手顺着肩膀滑到男孩的腰间、声音空灵的说。
“我已经等你一万年啦！你终于又出现了。”
“一万年？”、郭霆呆住了、不可思议的问。
“因为我本来就是你的女人啊、只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郭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没成年呐、姐姐。你怎么会是我的女人呢？我不认识你。”
“宿命指引着你到此、既是为了成全你我、也是为了拯救这个即将崩溃的世界。”
“有人让魔神提前复苏了意识。明白么？就是你在书中的梦境里看到的那个东西。”
“但是他还未完全有行动的能力、只有意识。”
“我们必须在神回来之前、提前阻止这个世界的毁灭、让神复苏的钥匙、就是九神器……”
“《灵汐悟宇》是上古神书、世间万法的源头、主人、我来用它帮你觉醒体内神明赐予的力量。”
“我向你承诺、我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看着你长大、爱你、保护你。”
那女子声音温柔清澈、像夏夜滴灌在池塘的水滴、像春天挥洒在麦田的暖阳。
“这一切对我来说太突然了、虽然你长得特别漂亮、我想我还是应该回家问问我的婆婆。”
郭霆呆呆的说。
“所以那个梦境你知道的？”
郭霆转过身、忽然变换了口气问。
“知道啊、你能理解这一切吗？”
“好像能理解、好像不理解。”
郭霆摊了摊手。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那女子说着、拉住郭霆的手、温柔认真的看着他。
“和我一起、去拯救世界吧！”
“可是我想回家……”
郭霆有点想哭、因为自己今天本来是来砍柴的、快到冬天了……
“这么多年、婆婆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答应过要给她安度晚年。”
“为什么忽然要我拯救世界啊？我只是不小心走进的这个山洞……”、郭霆委屈的说。
“又不小心做了一个梦、不小心翻开一本书、是么？这么多不小心。”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
女子好似漫不经心的一一数落道。
郭霆忽然用力挣开女子的怀抱、激动的说、“不行不行、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婆婆收养了我、她是个好人、好人就应该有好报、我应该陪在她身边尽孝、这才是我的愿望、你知道吗？”
郭霆无声的抱着脑袋、将头埋进膝盖里、小心的蹲了下去、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委屈。
“乖…你哭什么啊。”女子低着头、看不到表情、眸中闪过蓝色的光、雪白的脸忽然蒙上一层雾气、她就像从时光尽头而来、出现在少年身边、虚幻又遥远。
“你需要力量。”
“主人、接受体内的力量吧！我用《灵汐悟宇》帮你觉醒、战争已经来了、我们时间不多了。”
“你已经被选中了。”
“不要。”
“这样的机会不是常有的。”
“不要。”
“我不想你以后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我真不要。”
“这里你所看到的一切都属于你、包括我。”
郭霆抬头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子、却看到她的脖颈之间、悬挂着一条银色的项链、项链上挂着的、赫然是一枚和自己腰间一模一样的玉佩。
郭霆吃惊的站起、一把掐住她的肩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枚玉佩。
“你到底是谁？”郭霆盯着她的脸、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风声轻动、月光穿透汩汩泉水、将圣洁纯白的光照在二人中间、女人的脸此刻清晰起来、郭霆冷不丁的抬头和她对视了一眼、雾气散去、终于看清了……
那居然是一张如此充满稚气的脸、像个孩子一样、温柔可爱的脸蛋上似有泪痕、长发翩然飘起、女孩飞到半空、裙摆飞扬、她俯视着少年。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郭霆恍惚着伸出手去、却只探到一湾月光。
女孩回过头来、笑中噙泪的说、“对了、我叫汐柔、你现在拒绝我的请求也不要紧、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守护你……”
说着、那个漂亮的女孩连带着《灵汐悟宇》一同消失在了空气中。
郭霆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一下子忘记了、记忆翻涌、少年圆睁双目、头疼得捂着脑袋、倒在了地上。
郭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山洞里。
走出山洞、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郭霆觉得心情放松多了、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神明啊、对不起、你给我的力量我不能要。”少年心中暗暗想着。
郭霆低着头快步走路、看着手中的玉佩喃喃自语。
“汐柔……汐柔……我们以前见过吗？如果真的见过……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寂静的夜晚、一群不祥的黑鸦扑扇着翅膀从郭霆头顶飞过、郭霆惊讶的抬头看去、顺着乌鸦飞去的方向、显然是奔着村子去的。
郭霆却停下了脚步。
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山脚下、村庄一片火海、黑色的火在树干上燃烧、一群身披盔甲的士兵骑着马、踏在废墟上缓缓前进。
那棵燃烧着火焰的大树、好像就是自己的家…
“不、不不不！！开什么玩笑？？”
郭霆傻眼了、失神间跌倒在地上、又狼狈的爬了起来。
脑海中只觉得充斥着凡尘的杂音。
少年仿佛听到了无数的声音。
他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兵马声。
他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喊杀声。
他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惨叫声。
但是。
他没听到婆婆的酣睡声。
他没听到大黄二黄的犬吠声。
他没听到。
他怀疑自己再也听不到了！
从村口到家里的院子、一路上尽是村民的尸体。
有的横陈在大路上、有的插在篱笆上、还有的被马蹄踩的稀巴烂、辨认不出模样。
熊熊大火燃烧着树木、燃烧着残骸断肢、有的人还没断气、呻吟声不绝于耳、刺痛着少年的神经。
黑色的火烧完房屋、又腐蚀着大地上的瓦砾、村里的粮食显然也被洗劫一空。
一切惨象、恍如梦中见过的一角…
郭霆黑着脸、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来到院子门口。
去年新盖的木屋早被烧成灰烬、大黄的狗头不知被谁砍了下来、滴溜溜的悬挂在老树上、身体被火烧成了炭、二黄在木屋门口化作血肉模糊的血水、骨头被火烧过的门框压着、一片瓦砾废墟中、想必婆婆在睡梦时、随着燃烧的房子已经…
不知何时……沸腾的神力环绕在少年的周围。
郭霆闭目凝神寻找着婆婆的元气、果然未找到一丝生气儿。
还有院子里的石桌也碎了、看到那张桌、郭霆想起6岁那年…
“好孩子、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啦”
“娃娃多吃点、长的高高的、壮壮的。”
“好孩子婆婆祝福你一生平安喜乐。”
“你再也不会没有家啦……”
一声声一幕幕回忆不断的浮现在脑海。
郭霆绝望的跪在地上、头像灌了铅似的再也抬不起来、眼泪决堤吧哒吧哒的打在地面上。
“家人、婆婆……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点回来、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我又没有家了吗？…”
悲伤决堤、淹没十六少年的寒秋。
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遮蔽了月光和星空、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郭霆跪在废墟上痛哭、仰头闭上眼睛、长发遮住悲伤的脸庞、任凭雨水拍打、可是雨下的再大、也洗不尽少年的悲伤。
更刷不掉恶人犯下的的罪。
“噔噔噔…”有马蹄声缓缓走来、马儿镫着上好的银质马蹄铁、踩在雨血交融的积水里。
少年还在哭、眼泪流干了、嗓子哭哑了、脖子僵硬了、跪在瓦砾上哭、胳膊无力的耷拉着、一张失神的脸看着天空、无比狼狈……
“喂。”郭霆听到有人叫。
“喂！”郭霆听到有人大叫。
“噔噔噔…”马蹄声近了、有人看了看这边、不礼貌的大声骂道。
“我操、这他妈怎么还有个活人？”
来人穿着一身银光闪闪的盔甲、肩膀上挂着火红的披风、胯下一匹紫色的宝马、手中一杆金光闪闪的长枪、身后跟着几百个银色铠甲的骑兵、好不威风。
“欧阳公子、这位…是人是鬼啊？您喊他他装听不见？”
“谁知道呢、这傻逼是不是吓傻了？”
那些人交头接耳道。
“咱们逗他玩玩？”
欧阳夙栖饶有兴致的牵着马绳、让他的紫驹走快两步、然后用枪指着正跪在地上的郭霆后背道、“喂、叫你呢！小逼崽子、听到小爷讲话没有？”
郭霆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一般矗立在那、寂静的空气中、只能听到少年喉中发出的呜呜声。
“他妈的、无视老子？”欧阳夙栖见状大怒、二话不说、骂骂咧咧的一枪刺去。
这一枪却并未刺死少年、少年左手猛的一档、枪尖被郭霆紧紧攥在手心、滴滴鲜血从手心流出、和雨水混在一起、就像神给一幅水墨画加上了颜色。
郭霆缓缓站起、目光冰冷的环视众人。
“嗯？什么？还真是活人？”
欧阳夙栖不可置信、“这太有意思了、告诉我、刚才我们屠村的时候、你在哪？”
少年并不回答、“这些……”
少年指着已经成为废墟的村子转身质问道、“都是你们干的？”
欧阳夙栖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对啊、是我干的！”
“你杀了我的家人、知道吗？”
“不知道啊。”
欧阳夙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鄙夷的挥了挥手。
“本公子踩死一些蚂蚁而已、难道还要给你道歉么？”
郭霆的身上忽然生出无数雷霆围绕着周身、蓝色的灵力暴涨、欧阳夙栖大惊。
郭霆腾空而起、飞至半空、眸中闪烁着雷霆一般的怒火。
“这就是你们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的原因么？汝与牲畜何异？”
“什么？”欧阳夙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暴走、正要再说些什么。
话还未说出口、郭霆一掌劈下、震天的闪电附着在少年的手心、眨眼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在欧阳夙栖的身上、银色的盔甲叮当当的的落在地上、马背上的人化作一摊骨肉血水。
消失了。
骑兵们瞬间炸了、那男孩手中的是什么力量？欧阳公子一下就没了 ？
这忽然出现的小子什么来头……
逃、赶紧逃、所有人在欧阳化作一滩血水的一瞬间、一点犹豫不带有的。
连惊讶的表情都来不及做、所有人的脸都凝固了、像木头一样。
同一瞬间、同一时刻、齐齐调转马头四散奔逃、没有一点战斗的想法。
打个屁、老大被秒了！抬手间一掌秒的。打个屁？
银铠骑瞬间人心涣散、内心充满对死亡的恐惧。
郭霆裹挟着神力飞到更高空、少年低头看着四散奔逃的骑兵众、再看了看自己的手、“神明啊……这就是您给我的、仅剩的力量么？”
又一道天雷滚下、郭霆手往哪里挥、闪电就落在哪里、就好似一道无形的指令一样。
此刻、这些威风凛凛的银甲骑兵、各个拿着精良的武器、穿着帅气的盔甲、却仿若才是真正的蝼蚁。
“可惜我的村子、再也回不来了。”
郭霆闭上眼睛、化作一道蓝色的雷霆、一瞬间、雷霆裹挟着风雨雷暴如万钧之势席卷战场、风雷穿梭之间、一阵阵惨叫过后、没有一个银铠骑活着跑出村庄。
寂夜、雨越下越大……
十几公里外、浩浩荡荡的大军里、插着王字大旗。
那旗子倒映在郭霆的瞳孔里、清晰的就像在眼前。
“家人、我去给你们报仇。”
郭霆闭上眼睛止住泪水、仰天伸出双手、感受着体内觉醒的力量。
下一刻、神力暴涨、少年腾空而起、向北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