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一张沾染着深浅血迹、撕裂了数十道口子战旗，被斜插在地上，随着夜里呼啸而过的冷风摇摆。地上层层叠叠的尸体堆，除了偶尔传来几声呻吟声，依稀还能听见远处的狼吼，传得很远。
在离大帐不远处有一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呼吸的间隔越来越长，声音越来越轻。“他”躺在地上，“他”的盔甲与地上其它人有些许不同，伤口仍然渗着血，沿着盔甲的褶皱流向地面，地上的血已经滴成一滩。“他”整张脸被泥、血糊得看不清，那本应明亮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无神的望着夜空，也不知道在望着什么，眼神逐渐溃散。
“果然如老人们说的一般，临死前会如同走马灯一般将今生的一切重新展示一遍。真好，我又能再见他们、再与他们同走一路。”
百里域，在东南西北四国接壤的区域。据说是一个大能在数百年前，以一挑四，让四国割让的土地。大能与四国达成协议，百里域绝不对外扩张，但只要进入百里域就不再受四国管辖。
百里域建立的数百年里，四国有不少无法苟同于四国治国之道的有志之士逃到百里域，当然也有不少痛改前非的浪子在此定居。此处禁争斗、杀戮，百里域内有山、有水、有田、有地，人们可以在这里以劳动换取粮食，俨如一个自治的国家。
百里域的十里街，位于百里域的中心地带，众多商行在此云集，十里街的铺面被定居在百里域擅长经商的商人及来往于四国的大商行给包圆了。
年前最后一个圩日，四国的商队、货郎都聚集在十里街上，十里街里熙熙攘攘的，热闹得很。十里街南门的石狮下靠着个孩子，穿着单薄的单衣，紧抱着自己，还在不停颤抖。
五味阁的老李带着熊大、光头、波子拉着载满瓜果蔬菜、肉的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车的活鸡、活鸭、活鹅和活鱼。打算从南门回五味阁。
周边的铺主、档主看到老李他们路过都热情的招呼，没空也隔空寒暄两句。“老李，这么早就回了？”“老李，今日买菜够多的啊，初三开店吗？想趁着过年带上一家老小去你那搓一顿。”。。。。。。
“是，年三十休到年初三，初四开店。初四我开坛好酒给你，还有你喜欢的红烧鹿肉，怎样？”
“那敢情好，那说定了，我初四去，你可记得给我个好位置啊！”
“老高，过几日，到我那喝点？这次进了些好酒。”老李遇到好酒的熟客，非常热情地招揽。
“老陈，给我们一人来一碗大馄饨，照例我那碗不要葱花。”走到十里街南门馄饨店的老李，笑着和收拾桌面的老板娘陈嫂打招呼，然后熟门熟路的走到在灶台前和下馄饨的老陈下单。
熊二指挥后面的兄弟把车拉到南门外，绑南门外的大树下。百里域安全，也不用留人看守。
“熊大，南门外石狮那有个孩子，好像冻坏了。”刚将马车绑好的光头忧心忡忡走到在馄饨店前帮忙摆桌的熊大面前说。
“是和家人走散了吗？”熊大摆桌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着光头。
“看样子不像，衣服不合身，还过于单薄。他都蜷成一团，将自己躺在在石狮与街墙夹角避风。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冻晕了。”光头回忆刚才在南门外看到的那一幕，转头看向南门走进来的波子。“就是波子怀里的孩子。”
是的，波子怀里还有个孩子，嘴唇被冻得乌青，昏迷不醒。据波子事后回忆，当时怀里像抱了块冰，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他放下！
“波子，来这。这暖和些。”刚从灶台前走出来的老李，看着波子怀里的孩子，又引着波子走向灶台。
“光头，你先去买几套衣服回来，从内到外都要 。”熊大看着引着波子走向灶台的老李，叹了口气，又交待光头。
“陈嫂，你平日开档，有见过这孩子吗？”熊大问着在旁边张罗着火盆的陈嫂，陈嫂想起刚才那孩子惨白的小脸，“没见过。”
“老李，火盆弄好了，你快带那孩子过来，灶台那烟大，别熏着孩子了。这还有个暖手炉，你先给孩子用上。”陈嫂将火盆放进布隔间，边走向灶台边和老李说。
“麻烦你了，嫂子。”老李扯了扯波子，让他将孩子抱进布隔间，取暖。
“这叫什么话啊，快去快去。待会我再弄两碗姜汤，你让波子和那孩子喝了，驱寒，这大冬天的可别惹上风寒了。”陈嫂麻利地在灶台前拍了几块姜，煮姜汤。
熊大掀起布帘进了隔间，波子蹲在火盆前取暖，火盆的另一边老李坐在凳上，窝在他怀里的孩子脸色好了些。老李大手裹着小手，放在暖手炉上。
“熊大，你看他，像不像我家航儿？当年我家航儿也是这么小，也是这样窝在我怀里的。”背对着布隔间入口的老李，声音低沉、情绪低落的问着熊大。
航儿，熊大有许多年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看着眼前的画面，好像回到了三十六年前的那夜，老李，他不是航儿。航儿他。。。。。。”熊大轻声提醒老李，欲言又止。
蹲在火盆旁的波子，蹲不是，这两个大佬间的对话，不是谁都能听的；走又不是，惊动了两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波子低头不语，心里的小人人，此时正戳着手指，“我要出去，让我出去。”
“我知道，他不是航儿。已经三十六年了，如果航儿还活着也不是这个岁数。”先是叹了气，老李将下巴轻触孩子的额头，没刚才那么冷了。
“老陈的馄饨应该做好上桌了，你们先吃，吃完先把东西拉回去。光头留下就行。”眼见着孩子的脸色越来越好，额头的温度也渐渐回暖，老李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
“老李，衣服买回来了。”光头抱着个包袱进了隔间。见光头回来，熊大对波子使了个眼，两人便出了隔间。
熊大带队回到五味阁，卸货、在楼面招呼、结账时都忍不住的往五味阁门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