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看这玩意儿还魔得起来
孟婆客栈。
这个时点，那道被岁月风霜侵蚀的门，门前还是依旧挂了两盏灯笼，上面米糊纸一左一右红底黑字写着前世、今生，横批一个字“汤”。
“这个点来的客人呀，能打开这道门的，不是大凶大恶之徒就是魑魅魍魉之辈。”
白奕抬眼望去，一位老妪正手里举着一盏油灯，站在了门正中。
深紫色的衣服，佝偻着背，在那宽长的抹额下，褶皱耷拉的眼皮微微盖住的眼睛正在细细打量着她。
“姑娘是属于哪种？”
白奕踏步走入。
迎面看她，道：“都不是。”
那老妪领宾入屋，熄灭手中灯盏，点燃了整个客栈的油灯，重开炉灶，瞬间冒起热腾腾的蒸气。
孟婆饶有兴致问：“那是姑娘觉得自己是什么”
“我不是来喝汤的客人，不用烧。”白奕答非所问。
“我这老婆子是年岁长不是心老迷糊，看得出来你不是那些鬼魂孩子们，只是这几千年留下的习惯改不掉罢。”那双落下风霜痕迹的手慢悠悠地往灶里头添点柴火 。
气氛沉默了下来，只余那干柴在火苗中烧得噼里啪啦响。
孟婆有些不解，她抬了抬耷拉的眼皮，只见那小姑娘就这么出神的盯着她，也不知多久了。
孟婆老朽的嗓音忽得低笑一声：“姑娘来老身这，该不会是来看老身的吧，怎么你认识我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认识。”
哪知白奕慢悠悠说出的话却让孟婆扇火的手势一顿。
这回，她郑重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莫名而来的小姑娘，在看到她手腕间的红绳，以及红绳上附着着的一丝丝阴怨之气。
那是只有鬼界资历最深的几人才能看得到的东西。
翻涌泛着乌黑色的气息。
霎时，有抹不易察觉的神情被她收拢在眼底。
白奕也不想与其打哑谜，她坦白了此行来的目的。
“听闻孟婆未得收编鬼职时，是半魔半鬼的散修，功法诡异最擅于心法心术过脑子的玩意儿，在当时可谓是轰动六界。”
孟婆眼皮一跳，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猜中了似的。
就见那姑娘高举着那条系着红绳的手臂。
“我曾以废物的身体强行启用一套功法，便走火入魔了一会，魔气被这红绳灵器吸收，由于狐族药物媚术所左右，分离出了一抹邪念，生了心智。”
“我已经压制了它很久，为了永绝后患，我需要你帮我抽出这些难缠的魔气。我用一个关于你的前世身份的消息跟你换。”
绕是这莫名而来的姑娘说的话确实震撼，匪夷所思，但孟婆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孟婆摆手：“这可是你心魔，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没命接这桩生意。”
这送上来的生意不做，那只有筹码利益不够，勾不起渔翁的兴趣。白奕就这么眼不眨气不喘的说出了几个至少于孟婆而言极其重要的事。
而孟婆的眼睛也在她脱口而出的话中慢慢瞪大。
今天是个什么黄历，这不就是鬼界版的“撞鬼了”？
这突然闯进客栈的姑娘怎么会知道那些事……这回孟婆终于要实实在在承认自己老了，转不动自己那老生锈的脑袋。
孟婆不太确定地问：“我还没给你干活呢，你这么快把筹码抖出来就不怕我翻脸不认人，灌碗药水消除了你的记忆毕竟这个我可是专业的。”
白奕举起一碗晾凉的汤水就那么在孟婆震惊的瞳孔里一饮而尽。
“哦。”她还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唇瓣的水珠：“那你这专业碰上我这么一个不对口的，是职业滑铁卢了，我吃蕴含仙灵的水粮鱼肉——消化不了。”
“……”
过了好久好久。
白奕便在这陪着孟婆坐了好久好久。
孟婆在思考。
白奕默默将她第十七次频繁添木柴烧炭火的动作打断。
可能是想通了吧。
一阵移动板凳的声音。
孟婆那张褶皱老矣的脸庞渡着侧边灶口照映出的光影，郑重地凑近面向白奕，眯眼。
“你说我的前世尸体就在黄泉路旁边”
“嗯。埋在黄泉路旁的西南方一座刻着姜家之女的坟包，里面埋的就是你生而为人的尸体。”
“至于你为什么会记不得和我为什么会知道的各类问题，你大可把话憋回去了。”
白奕指了指那口大锅：“你自己研制孟婆汤的时候，也喝了不少。”
“而我为什么会知道那里有你的尸体”白奕毫无表情地看着她：“以前我刨过一个坑，刚好就是那坟旁边，刨得太入迷，不小心把旁边的坟包给掀了，被一个疯婆子追杀了好几个月，也不知她腿脚居然还能那么利索，后来我才知道那隔壁的坟包里的人在鬼界有强大的后台。”谁知道碰上后台本人。
孟婆汗颜，怎么感觉这诡异丫头在说自己……
她追问后续：“那后来呢，你是不是差点被砍死陪葬了？”
白奕淡淡地偏开视线：“没有，可能是砍出感情了，被那疯婆子捡回家，当了几个月的苦力。”当然，也是发现了孟婆汤对她没用的事，起了研究的心思，却是碰巧的让她躲过了来自仙魔妖三界派来的追杀者。
孟婆点了点头，像是暂且相信了她的话。
“你自己的心魔我这个外人可去不了，这样吧，我今天让你的心魔失忆，让它成为一张毫无用处的白纸，只要没了六欲之念看这玩意儿还魔得起来”总归是有来有往，这生意倒也不亏。孟婆拍了拍胸脯：“这事交给老身，专业，靠谱!”
说着她便伸手要去解白奕手腕上的被附着魔气的红绳法器，那指头刚一碰到，一股寒怨刺激脑颅头骨似的冒起。
孟婆眼神微变。
却在转瞬间掩饰下来。
白奕见她突然停顿：“怎么了？”
“没。估摸着是我老婆子老眼昏花了，晃了下眼睛。”孟婆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解开那缕红绳，转手丢进砂锅中跟那些汤水一起熬制。
白奕看了一眼，这潦草的方式是她的风格。
“夜已深，一早我会来取。”
白奕起身告退。
“等等。”
孟婆却突然叫住她，问了一个题外的问题：“你可有什么仇家”
白奕思捋：“以前有。”
“那你可得小心了。”
白奕：“为何突然这么说？”
孟婆并未答。
也不知何时有鬼魂在客栈外游荡，孟婆便出去打开门接了个客人，只是那客人看起来似乎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炊烟又起，热起了另外一口砂锅，转头就跟白奕唠了起来。
“你看看那位老汉，又矮又瘦跟个骷髅架似的，听说是个天生的孤煞命，亲朋好友都被克死了，人间空荡荡孤身一人最终也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白奕看见了那老汉魂体上那浑身的血迹和扭曲的四肢，想必这生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孟婆还在神神叨叨：“死后也是孤身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