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说里的男主角
季晚桥在医院又住了三天之后，终于得到了出院的允许。
季妈妈一大早的帮她收拾好了东西，本来季爸爸是准备用轮椅给季晩桥推回去的，他觉得自行车太颠簸，但幸运的是季外公许知远及时赶了过来，季外公是有配车的，现在这个时代也就季外公那种外交部的大拿还能摸到汽车的边边了。
季外公一身剪裁得体的格子西装，有些花白的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还是比较时髦的大背头，像是一位优雅的老绅士，只有胸前口袋那支有点歪斜的钢笔能让熟悉的人看出来是匆匆赶来的。
“外公！”
“桥桥。”季外公有些心疼的摸着孙女的长发，季晩桥出事的时候季外公在国外谈判，弱国无外交，现在国际形势不好，季外公几乎全年无休的在到处跑，怕他担心家里也瞒着他，还是今早回家之后老伴才跟他说，这他才匆匆赶了过来。
季外公虽然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但进了病房就跟着女儿一起帮忙收拾，一点架子也没有。“你外婆在家给你做好吃的，等回家就能吃上饭了！”
季外公这辈子绝对称得上顺风顺水，他出身旧朝的官勋世家，祖父曾是朝廷二品大员，母族经商，钱权不愁，父亲在混乱的年代明确的站对了位置，而且许知远少年离家出国求学，后来风光归国，直接任职外交部，又因为嫡亲的大哥为新国家建立献身，他顶着烈士家属的头衔，在前两年最混乱的时候都过的安稳。
没想到顺了一辈子在亲家手里翻了船，季晚桥是他第一个孙辈，又是个漂亮聪明的女娃娃，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一直是许知远和老伴章卿雯带着，是他孙辈里最偏疼的的一个，季晚桥年幼的时候许知远都是带着季晚桥去外交部上班的，这殊荣是现在的许安星都没有的，足以见得许知远有多偏疼这个外孙女。
可以出院的季晩桥被带到了外公家。
李盼盼是四天后，那个周末来的。
李盼盼这次穿着便装，她今天休假，因为季晩桥给她留了季外公家的地址她就顺着找了过来。季外婆认识李盼盼，很热情的接待了她。
“盼盼。”季晩桥看到李盼盼很开心，她现在闲的只能看书房里的英文小说原著，明明上辈子上学的时候要求写读后感都是度娘上查的，现在倒是全给补上了。
季外婆看出李盼盼的不自在。“你们去桥桥的房间玩吧，一会让李婆婆给你们送点零食过去。”
李盼盼其实有点拘谨，她虽然知道季晩桥的家境应该很好，但也没想过季晩桥家里是住小洋楼的，小洋楼处处精致，虽然少了很多装饰的东西，但是也能看得出一个家庭的底蕴。
“桥桥，你的房间真大！”
季晩桥不置可否，他外公家的这个小洋楼是自己建的，因为老的宅子主动上交给国家做了机关部门，所以上面给划了新地重新盖了一个洋楼，当然这新地肯定比之前的小了不是一点半点。
“你今天怎么了？”
李盼盼闻言瘪瘪嘴，说话之前又叹了口气，她这段时间叹的气比她活的前十九年叹的还多。“上次你提议下乡，我回去和领导说了你的想法，上面都觉得可以实行。第二天就和她们说了这个想法，有三个立刻就同意，然后我们又动员了两天，最后同意下乡的有八个。”
“那还可以啊。”季晚桥都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会同意，毕竟除了刚开始那波狂潮，大部分城里人对下乡都是万分抗拒的。
“主要也是我们后勤的王姐给出了主意，她和另外三个人两人一组去走访了那些女孩的父母的工作单位，这才让他们又接了几个回去，剩下了五个是周边乡村的，都是土里刨食的，也没有正式工作，谁谈都不好用，就是不同意，最后没办法了那五个人才下了乡，但其实她们就有两个还认识几个字，但分配下乡那边也给通融了一下，最后就全都去了。”
季晩桥看着李盼盼半天扯不起笑的脸，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有句老话叫，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厄苦命人。
李盼盼说完这一段，端起杯子灌了口水。“昨天我们接到报警，有两个姑娘在家自杀了。”
那两个姑娘死在家里，而且不是在警察局要自杀被救回来的那两个人。这两个女生死于家人的指责和邻居的风凉话，现实就是这样，与文豪先生相反，大家都愿意以最大的恶意猜忌别人。
这种滋味季晩桥上辈子体验过，她好歹还有亲人爱着鼓励着，都无法忍受那些随时随地调侃的目光和每次出门背后人的窃窃私语，更有一些激进的人会当着你的面指指点点，你反击回去只会让更多的人跟着一起对你进行讨伐，在这个时代来说，一个女生要是被判定为不干净，那就是你一切的原罪。
更别说那些连家人都是指责一员的女生，季晩桥都能想象到那些女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但其实呢？她们才是那个受害者。
“盼盼，那不是你的错，是时代的问题。”季晩桥觉得李盼盼其实不太适合做一个人民警察，她太敏感也太会共情，而这个行业显然会见识到更为恶心的人性。
李盼盼有些费力的扯了扯嘴角。“我没有觉得是自己的错，我只是害怕她们还会有人撑不下去。”
季晚桥长出了一口气“我们各尽所能吧。”
那天晚上季晚桥少见的失眠了，她开始考虑自己要做点什么，然后她挑灯夜战的写了一篇稿子。
第二天一早，季晩桥特意起了个早，拦住了要上班的小舅妈李燕。“小舅妈，我想给你们出版社投一篇稿子。”
李燕很是诧异的看着季晩桥，毕竟季晩桥一直以来比起这些文学上的东西更喜欢艺术上的。“桥桥，这是你写的？”
“对，小舅妈，这是一个故事。”季晩桥知道自己的写作能力有多么半斤八两，而且这个时候能出版的稿子要不就是强力批判的文章，要不就是事实新闻和政策，季晩桥这种类似小说一样的实事过审很难。所以季晚桥先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小舅妈，上次人贩子里救出来的姑娘有两个回家之后自杀了，我觉得是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和态度让她们根本不想活下去。”
季晩桥就是想试试出版社那边的同情心，她用一个女警员为第一人称写了一个小故事，刚开始就是她们冲进人贩子窝点救人的场景，季晩桥结合了上辈子某乎里看到的狗血小短剧，先是写了警察冲进被困地窖的惨烈场景，紧接着是通过审讯被捕的人贩子的回忆，来给这些女生塑造成不屈不饶的英雄形象。她们是受害者，但她们相互扶持等待获救，她们会英勇地护着更小的孩子，她们会用自己不强壮的身体为别人承担更大的伤害。
李燕简单的看了一下季晩桥的稿子，更为诧异，季晩桥的文笔在她这种老编辑眼里来看很白话，但好在是故事情节安排的流畅，也有看点。“我给你去试试，但不一定能发表，现在这种故事很不好发。”
季晚桥还想再争取一下。“小舅妈，你先给你们主编讲讲这次的事，你跟他强调一下有两个姑娘因为风言风语已经自杀了，然后你说我就是想给大众另一个切入点，多少让他们多一些善意的对待这些本就是受害者的人。”季晩桥拉着李燕的手“我接受改稿啊！你一定要帮我争取一下！”
李燕好笑的看着季晩桥“行了，你快回去休息，我努力给你张罗。”
挥别了小舅妈，季晩桥随便吃了点早饭才回去补觉。
这一觉睡到中午，季晩桥迎来一个，让她一言难尽的人。
书里的男主角，顾之章。
季晩桥和顾之章其实属于发小，顾之章的奶奶和季晩桥的外婆算是一个圈子的，季晩桥小的时候经常被季外婆带着去各家走动，家家都有年龄相仿的孩子，和季晩桥比较玩得来的就是顾之章和一对已经出国的兄妹，要不是死一次想起小说情节，打死季晩桥也不会觉得顾之章对自己有意思。
虽然此时此刻的顾之章还没有和白梦展开爱生爱死的虐恋情节，但是看着他的脸季晩桥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浮想起那本小说的内容。
（顾之章冷酷的伸出手指抬起白梦的下巴，可能是力气有些大，白梦白嫩的肌肤立刻染上一抹红痕，顾之章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用了力，但还是说。“谁让你穿那件衣服的？”
白梦双眼含泪，却倔强的不让泪珠滚落“顾之章，你不能这么对我！”……）
啧，不能想，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之章快步的走近季晩桥“你为什么要去下乡？”
？？？？？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屁话？？？？？？
季晩桥拍开顾之章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谁告诉你我要下乡，我有病吗我下乡。”
因为独特的时代背景，刚高中毕业的季晩桥没办法直接读大学，季外公就想在外交部给季晩桥找一份工作，毕竟无论是活在科技时代的季晩桥还是这个时代长大的季晩桥对于外语都是熟悉的，甚至于有了之前记忆的季晩桥口语水平提高了不是一点半点。但现在季晩桥还在养伤，季外公就还没让季晩桥去外交部面试。
“你别听风就是雨的，我下个月准备去外交部面试。”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季晩桥快走几步坐到沙发上。
顾之章下意识的想去搀扶季晩桥，但季晩桥走的贼快。
听了季晩桥的话他这会也冷静了下来，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桥桥！这事不对！”
他这声喊的贼大，季晩桥吓了一激灵“顾之章你小点声，想吓死谁？”
“桥桥，我二姨昨天跟我说看到你的名字在下乡名单上，已经安排好了下乡的位置。”顾之章显然很着急，他走过来就想把坐着的季晩桥拉起来“你现在就跟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季晩桥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我没有签过同意书，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在名单上？”
“看来是有人故意要害你，你先跟我去问问我二姨能不能给你名字撤出来。”
季晩桥不想跟他走“我去问我外公。”
顾之章也没觉出问题，季外公在他们眼里的办事能力一直很强。“那我去问问我二姨。”他来的风风火火，走的也风风火火。
季晩桥有些担心是小说情节的不可变性，但坐以待毙对季晩桥来说是不可能的，就算真的要下乡她这次也要先搞死白梦。
季外婆和李婆婆一起出去买菜了，房子里现在就剩下张伯一家，张伯算是季外公的家生子，和季外公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娶了媳妇也跟着一起在季外公这里做工，三个儿女都成家出去住了，还剩他和媳妇负责季外公这里的杂事。
“张伯！”
听到喊声的张婶先从厨房匆匆走了过来“晩桥小姐，老张在后院收拾地呢，你别急，我去喊他。”
张伯来的也快，他今年五十五岁的年纪但是身体硬朗，腿脚也快。“少小姐怎么了？”虽然季外公已经纠正了张伯不喊自己老爷，但是因为小姐这个称呼在现在也算的上对女性的尊称，不至于被强行提出来讲究一番，张伯也就保留了对季家女性的称呼。
“张伯，我这边出了点了事情，得去我外公那一趟，但我现在不好骑车得辛苦你送我过去。”季爸爸和季妈妈虽然也是个小领导，但是都在自己的工作单位才有点人脉，这时候还是需要外公帮忙。
张伯也不推辞，擦了擦手就要带季晩桥出门。
“桥桥姐！我也想跟你粗去！”四岁的许安婷声音软绵绵的，有些咬字不清。她最喜欢季晚桥这个大表姐，之前因为只有她哥哥能每天下午去医院陪表姐一直很不高兴。
季晩桥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兄妹俩都是一脑袋卷毛，特别好摸。“张伯年龄大了，他一起带着我们多累啊，婷婷在家等我一会好不好，表姐马上回来。”
许安婷显然要比许安星好说话的多“那我等表姐，表姐快快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