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他和她四目相对。
连樱足足憋了一分钟,才被他允许喘气。
“蒋其岸,你这是禁言我!我要抗议!”
他以一个吻回应她的抗议。
日头拉长,身影交叠。
连樱知道自己没骨气,但被他抱回酒店的时候,的确气消了大半。
等到在浴室里,蒋其岸单膝跪地替她擦拭的时候,便什么气都没有了。
连樱靠在湿漉漉的浴室瓷砖上,双眼迷蒙。
只会喊他。
“蒋其岸。蒋其岸。蒋其岸。”
喊了好多声,他才“嗯”了下。
他总是很安静,但偶尔开口,沙哑低沉的音色,撩得连樱头皮发麻。
“要停?”沙哑的问题从水雾中升起,他的嗓子更哑了,还带了两分气喘。
要停又不要停,连樱咬着唇闭上眼,去推他的脑袋。
没推开,却拉近。
蒋其岸的长发全湿,分不清是汗是水。
热吻带过耳后时,头发戳得她发痒。
她又去推,还抱怨了句,“你什么时候剪头发啊?太长了,我不喜欢。”
他停了下,又继续这如梦似幻的午后。
连樱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疼,酒店的中央空调力道极足,害得她睡梦里把薄薄的蚕丝被踢到了床下。
该清理的都清理过了,蒋其岸这回做了人,放她出浴室后干干净净睡了一觉。
连樱捞了浴袍松松垮垮地系上,去房间其他地方找他。
她住的是个里外的套间,游秘书配合剧组安排的,在小镇上唯一一家酒店的顶楼。
入组前,合岸还派人把这家堪堪挂上三星的酒店里外重装过。
司炎彬入住的时候和前台小妹妹开玩笑,让他们在剧组走了以后务必要申请个四星以上的牌子挂着,不然对不起合岸的大手笔。
连樱下了床,拖着灌铅的双腿,在床头床尾溜达了一圈也没找到拖鞋,只能光着脚走在地毯上。
她扶着墙伸长脖子喊:“蒋其岸?”
走到卧房门口,才听见外间打字的声音。
蒋其岸就坐在沙发上,露出精瘦的身材,他连浴袍都没穿,脚上是连樱的拖鞋,专注的神色在对着两个电脑来回看。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
听到她的脚步,蒋其岸朝背后伸出手。
连樱把手伸过去,给他握住,顺势由后挽住了他的脖子。
“要不要叫人送晚餐?”
她才问完,蒋其岸的一部手机响起来,他划开,手里还在敲电脑,放的公放。
“老板,我们在车里了。”
是冯助的声音。
“五分钟。”
蒋其岸挂了电话,捞过自己的长裤和衣服,飞快地套上。
连樱眼睁睁地看着他合上两台笔记本,跨在手上,打开了房门。
他走出去,又返回。
连樱勉强自己笑一笑,“你忙吧。”
他指指客厅的餐桌,连樱这才看见上面已经摆好了晚餐,四菜一汤,还有两枚艾草饼。
“我自己吃,你快去忙吧。”
她让自己尽量地懂事。
“两个小时回,你找个理发店。”
说完,他关上了门。
空旷的居室只剩连樱一个,她坐在餐桌前小口咬着今天第三枚艾草饼,在震惊里没回神。
找个理发店?
浴室里朦胧的旖旎闪过,想起自己不经意的抱怨呢喃,连樱笑了出来,跳起来去找自己的手机。
蛟州古镇远离市区,大部分的年轻人或去申城或去周边的二线城市打工,留守的只有寥寥数万人,以老人和儿童为主。
人群决定消费,古镇上的商业设施几乎为零。
连樱翻编了地图,只找到一家理发店。
翻看点评软件上的寥寥不多的点评,连樱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决定先去看一眼。
蒋其岸吃穿用度都透着衿贵,有些店他怕是坐不进去。
连樱随意套了件鸡心领的毛衣,罩上件卡其色风衣,就出了门。
下楼才发现,蛟州又飘起了小雨,她问前台借了伞。
风把雨吹得歪斜,虽然雨势不大,但伞还是挡不住乱飘的雨滴。
连樱的皮鞋也不防滑,在滑溜溜的青石板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一手撑伞,一手握手机,跟着导航,穿梭在巷子里,风衣的下摆慢慢被淋湿。
还好小镇不大,慢腾腾地走,也只花了十分钟,就看到了个破落的霓虹灯照,写着“芳芳理发店”。
年头久了的霓虹灯,每个字都缺胳臂少腿,老旧的蓝白旋转灯在旁边孜孜不倦地转着,告诉来往的人这里还在营业。
连樱拉开嘎吱嘎吱的不锈钢推拉门,门框上挂的风铃叮叮当当地跟着响。
店主是个阿婆,六十上下,一头羊毛卷,正坐在印花沙发里盯着四方的电视机咯咯笑。
她眼睛根本不舍得从电视机上挪开,半侧了脸算打招呼:“恁等等,就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
连樱的口音在老师纠正过后,更加字正腔圆,和蛟州古镇人完全不同。
“诶?”阿婆回了头,“哟,这么好看的小妹妹,恁是不是那边拍电影的?”
连樱点头,客气地问:“想问问这里能给男士剪头发吗?”
“能啊,镇上从周岁小孩到九十老头的板寸都是我推的。”
阿婆自信地指指搁在一旁的推子,上面还剩着上个客人的断发。
“谁剪?人呢?”
“我先来看看。”
阿婆顺手把塑封的报价单也塞她手里,“我收费很公道的,几十年就涨过两次价,效果和你们大城市的一样,我当初也是在申城做过工的。”
连樱扫了眼,递给阿婆。
“回头有空会来的。”
她瞥到地上还没扫干净的碎发,更确信觉得蒋其岸坐不进来。
阿婆也是明白人,“算了算了,恁还是回城里剪吧,你们剧组都是大明星,别来我这里委屈。”
连樱讪讪一笑,转身去拉门。
风铃叮叮当。
熟悉的高大身影就在外面,风雨侵袭过他,发丝肩头都带着雨水。
十分钟前。
商务车内,一桩并购案的尽调电话刚刚挂断,冯涞习惯性地问:“老板,今天住哪?”
蒋其岸却已经在看窗外,眼睛盯着一个身影。
冯涞定睛一瞧,是连小姐。
他还没来得及问老板要不要去叫人,就见老板自己拉开了车门。
蒋其岸没有带伞,冯涞在车上翻找出一把折伞。
他冲进雨里要给老板送伞,刚跑几步,老板突然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意思昭然若揭——安静点,滚。
冯涞放轻了脚步,跟在十步开外。
先是连小姐进了理发店,老板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进去。
冯涞确定自己不该跟进去,他找了个亭子躲雨,并接到了弗兰的电话。
“兰姨,老板在蛟州。”
弗兰淡淡说:“他要是明天没走,及时告诉我。”
蒋其岸走了进来,找了张空椅坐下。
问连樱:“怎么剪?”
蒋其岸坐在椅子上依然很高,阿婆站起来只比他高一个头。
他凉薄的眼光反反复复扫过那把推子和几把剪子。
连樱确信他现在想拔腿就走,但或许是为了那句“都可以”,他硬是坐着没动。
她痴迷于蒋其岸的一种气质,像雪松,乍闻是扑面的清冷,让人透心凉的那种,要等一等,才有有趣的酸柠香气。
大部分只来得及闻到第一种,就生出畏惧。
她庆幸自己在伦敦给了自己一次机会,才得以闻到后面的香气。
现在,她被香气围绕。
连樱刚想张口说话,被拎着剪子的阿婆打断。
“头发还能怎么剪啊。”她拨了拨蒋其岸凌乱的长发,嫌弃的不得了,“怎么那么长不知道剪?好好的小伙子,板寸多清爽。”
蒋其岸的嘴角抽搐了下,右手不自觉地绕着扶手打节拍。
连樱拖了个凳子坐下,支着下巴从镜子里端详俊朗的他。
“蒋其岸,你是不是没剪过短发?”
“剪过”
“什么时候?”
“十五。”
“那得多少年前啊,后来怎么留长了?”
“忘了。”
“你家里人都不管你吗?这么长的头发,进学校老师不管你吗?”
连樱记得,十五岁的时候她被送去纽约的一所有教会背景的住宿制学校,严苛的教务处主任特别讨厌男生长发。
蒋其岸依旧淡淡的,面无表情的,他说:“不管。”
阿婆看不下去了,老人家最见不得像小流氓样的乱头发,拿出剪子推子就要开工。
“小伙子,你这样不好看,听我的,你五官老好看的,短发精精神神,出去多讨小姑娘喜欢。”
蒋其岸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明显对“讨小姑娘喜欢”这件事不感冒,看到剪子靠近自己,微微往后躲了躲。
连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被蒋其岸扫了眼。
他这一眼,让连樱憋着的轻笑,变成了大笑。
她和阿婆说:“算了算了,以后再剪吧,他没准备好。”
“啊呀,怎么会没准备好呢?”
阿婆都已经想好怎么下手了,就等着一个清爽的帅哥从她的店铺里走出去。
“他挑,我给他再选选造型再来。”
连樱拉他的手,可这男人竟然上了脾气,不起来。
“不挑,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