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二):密林惊魂
话说黑山往北不远处有个稻香村,稻香村发展时间不长,只有三代人口,沿小河建造了几十户人家。
距村舍不过五百步有一处慢坡,人们修渠造田,正如村名一般,此处长得好水稻。初夏时间,稻花香气弥漫,日暮炊烟,青牛散漫,偶有牧笛悠悠传来,简直世外桃源一般。
村子往北大概五十里,是此地县衙所在。辖区名叫仙岩县,县内有座岩石山,相传是上古仙人打斗时,法术炸飞过来的岩石,日久成山,故取名仙岩县。
县衙之内,前堂獬豸威严。衙役分站两旁,知县坐于案后,双眼微闭,不露喜怒,少时,惊堂木拍下,开口说道:
“下跪者何人,意欲何为。”
只见堂下有一妇人,粗布衣衫,发髻凌乱,额头绑白色粗布带,似家中有亲人过世。肤色略黑,双手粗糙,显然是农家妇女久做农务导致。
妇人身旁有一孩童,稚气未脱,衣服大小极不合身,补丁叠满,倒是干干净净,腰间额头也绑有白色粗布带。
妇人声音有些沙哑,略带呜咽的说到:
“回大人,草民稻香村人士,夫家姓王,是当地农户。三天前,丈夫说小儿生辰在即,要去黑山打些野味改善生活,可是当天深夜也不见回来,虽是担心,也没往多处想。可是到昨天傍晚,村中有樵夫从山上赶回,告知噩耗,说是看到丈夫死在黑山山林之中。”
说到此处,妇人掩面而泣,不能言语,旁边孩童看到母亲悲伤,也跟着大哭起来。妇人转身抱起孩子放到跪着的腿上,母子两人相拥而泣。
“黑山?”旁坐师爷听到黑山两字,不由嘀咕了一句,若有所思,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
知县依旧双眼微闭,等妇人情绪稍好,问到:
“你家丈夫平日为人如何,可有仇家,夫妇两人关系如何,尸身现在又在何处?”
妇人说到:
“我家丈夫本是地道的农民,为人厚道,不曾有过仇家。我们夫妇平日关系也很是和睦。昨日村中邻里帮忙到山中把丈夫尸身收回家中,现在还在家中堂前等待入殓。可怜我这孩儿如此幼小就没了爹爹,大人要为草民做主啊。”
知县微微抬头,说到:
“本县作为父母官,定当为民着想。赵捕头,带仵作和两名衙役跟随此人到家中探访,彻查此案。”
只见堂下有一紫衣男子上前一步,拱手回道:“是!”
知县点头,又转身说到:
“侯师爷,侯师爷!”
唤了两声之后,旁坐的师爷才不知从哪里神游回来,恍惚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不知所顾。
知县叹了一口气,对眼前这个师爷也是无可奈何。
师爷本姓侯,是知县本姓家里的孩子,也曾想考取功名,奈何整日不是留连说书茶馆就是在家中写些鬼神之书,眼看也到了成家年纪,家中长辈对此已然无望,只求得知县在衙门里混个师爷职务,也算是官家身份。
见师爷回过神来,知县又说到:
“侯师爷做好卷宗记录,查阅近两年案例,看看有没有可取之处,协助赵捕头查案。”
师爷拱手说是。
退堂以后,衙门各部各司其职,赵捕头带仵作衙役一共四人到了妇人家中。只见妇人家中已有邻里乡亲汇集,张罗操办丧事,见有官家到来,纷纷避让。
进入屋内,环顾四周,家中甚是简陋,土石砌墙,茅草做顶,堂前有一张草席,草席上有一具尸体,尸体的眼窝深陷已经看不到眼珠,嘴巴张的老大,全身干枯,好像已经风干了好久,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臭味。赵捕头问妇人:“怎么会这样,这不像刚死的啊。”
妇人还是难掩悲痛,呜咽的说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里樵夫说发现的时候就这样了,要不是看到我亲手缝补的衣服和他手臂上的伤疤,我也不敢确定这就是我丈夫。”
让妇人和相邻退出屋外,仵作细细检验过后,清洗双手,对赵捕头说到:
“没有外部伤口,全身没有淤青,尸体已然干枯,像是极速脱水而亡。这已经是本县发现的第二个了。”
“第二个?”赵捕头问道。
“是啊,就在昨天,赵捕头你外出办公之时,有人前去报案,就在离此地不远的河下村,我前去查验,两人死相如出一辙,像是短时间内脱水而亡,又或者,就是民间传言的被鬼怪抽干了精气。”
“哎老孙头,话可不能这么说。”赵捕头凝重的看着仵作,说到:“民间传说就是传说,我们万不能以此结案。如果说是脱水而亡,那凶手为何这么做,又是在哪里作案?”
仵作拍拍赵捕头肩膀,说到:“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说完收拾好东西,开门准备离去。刚开门,见侯师爷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昨日河下村那户人家准备给死者下葬了,可是我们还没有结案,知县大人要我过来告诉赵捕头,要尽快破案。”
赵捕头闻言更是眉头紧皱。问妇人:“发现你家丈夫尸体的樵夫在哪里,我们需要了解一些事情。”
樵夫就在院内,询问了一些发现尸体的基本情况后,就让仵作先行回去,让樵夫领着官家几人前往发现尸体的地方。
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几人就到了樵夫所说的案发现场。只见周围草木茂盛。密林丛生,没有什么像样的道路,几人也是披荆斩棘勉强跟上来。从林中间隙往远处看,还能看到山下几处人家。
赵捕头说到:“你确定是这个地方?”
樵夫说:“我怎敢欺瞒官爷,这黑山虽说人迹罕至,我们打柴打猎也能识得道路。昨天我们邻里几人还来此处给王家二娃子收尸。”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侯师爷说到:“跟尸体上的味道相似,但是不是尸臭味。”
众人闻言闻了闻四周,刚才一路劳累也没有注意,现在发现了确实有淡淡的臭味,而且跟之前在妇人家里的尸体上的味道一样。
赵捕头让两名衙役分头看看,找找有没有什么可疑线索,自己也在旁边仔细查看。侯师爷则跟樵夫坐到一旁攀谈起来,问樵夫有没有什么流传下来的奇异故事。樵夫说故事没有,倒是有传言说黑山后山有个破庙,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的,也没几个人见过,都说那里阴气重,村民轻易都不去那边。
听樵夫这么说,师爷倒是来了兴致,缠着问具体情况。可是樵夫说也是听村中老人口头说的,具体什么情况自己也不清楚。这让侯师爷感觉很是扫兴,想着有机会定要前去探查一番。
周围搜寻数遍,哪棵树上长了几片叶子都查清了,赵捕头等人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好像死者就是突然死在此处,但是整个现场又不具备死者那种死亡条件。天色渐暗,一行几人只能先行回去,明天去河下村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许是整天的劳累,回去路上几人都沉默不语。天色越来越暗,已经快要看不透二十步以外。樵夫走在最前,赵捕头紧跟其后,两名衙役也跟的很近,只有侯师爷是个书生,平日缺乏锻炼,已经要跟不上了。
“你们等等我。”侯师爷喊了一句。
“师爷走快一点,山中夜晚有野兽出没。”
侯师爷已经气喘吁吁,两眼昏花,本来夜色渐浓,现在已经快要看不清脚下道路了。只能单手扶着旁边的古树,想着稍微喘口气再走。然而等师爷停下之时,隐约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来,师爷疑惑了一声:“什么味道,甜甜的。”
香味越来越浓,师爷整个人忽然变得神清气爽,不由的朝香味来源走去,浑然不知已经跟赵捕头等人走了岔路。顺着香味走去,蜿蜒曲折间来到了一条山涧,水声汩汩,月色映照下闪着玲玲波光,好不怡人。溪流两旁参差不齐的散布着一些光滑的石头,不远处溪流边的石头上好像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侯师爷,一袭红衣,长发披散,发梢垂入水中,跟随缓流一起荡漾。斜坐在石头上,身形婀娜,腰肢委婉,尽显风情,身上散发着香味,醉人心脾,不像是一般花露酿造。一只手斜撑在石头上,骨瘦如柴,皮肤冷白,好像没有血色,另一只手好像在擦拭眼泪,不时传来轻声呜咽,好生可怜。
侯师爷看到,想着是哪家姑娘受了什么委屈,独自在此消遣,稍微上前,问到:“姑娘何故独自在此,天色已晚,山里不安全,我送姑娘下山去吧。”
那人也不回头,也不做声,依旧只顾自己呜咽。
师爷见此,想必是姑娘家委屈颇深,已然忘情,于是慢慢走到那人身后,拱手道:“小生并非无礼,见姑娘独自在此,实在担心,姑娘还是同我下山去吧,也好给家人交代。”
瞬间,那人已经起身站立在侯师爷跟前,侯师爷见眼下突然出现的金丝红面绣花鞋也疑惑了一下,边抬头边说:“姑娘”抬头时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大变,惨叫一声“啊!”
只见眼前那人脸色灰白,没有眼睛,眼窝里流出两行血泪,脸颊上有几处溃烂,从里面往外翻涌蛆虫,张开大嘴时,嘴巴已经撕裂,连着腮上丝丝烂皮。师爷后退时被脚下乱石绊倒,那人,不是,那鬼瞬间扑在师爷身上,双手掐住师爷脖子,嘴里散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恶臭,好像几万具尸体一起腐烂,又好像烧了几万具死老鼠后发酵了几百年。
侯师爷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可是已经喊不出声来,一张嘴那股味道又直冲灵魂,想着自己就是吃两亩地的大蒜也成不了这个味道。挣扎的越厉害呼吸越急促,感觉自己就要被呛晕了。
“不要慌不要慌,遇事不要慌。”师爷在心里默念,把自己在一些杂谈上学的驱鬼的咒语都念了个遍,依旧无济于事。
只半刻钟,侯师爷已经无力挣扎,那怪物依旧张着臭嘴,对着师爷面门往里吸气。
侯师爷只感觉自己的精血被慢慢抽出,身体越来越虚弱,身上的皮肤也肉眼可见的收缩,慢慢的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