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缘起
火光中，唯有这片埋葬着百余人的土坑，没有任何温度，没有惨叫声，只有死亡的寂静。
突然，所有人都看到了，黑色的土坑上方站出一个透明的人影，一袭白衣，长发披肩，虽是透明之态，却是美的不可方物。
这番美貌容姿，是易他们曾经见到过的。不过，当时的遥儿端庄、大方，又是可爱、温柔，偶尔带出几分对高德痴傻、隐晦的深情。然而，此时此刻，那番美，仿佛被寒冰冻结，冷冷的凄美之色。
都督身边的一位臣子，第一个喊出口，“天呐！”
“这是神迹！”
“天遥女神，她当真出现过！”
武杰自然对于这个女子看得真切，也认出来，“是夫人！”
“果真是遥儿吗！”易再次看向孔玉红求证。
“姐姐。”孔玉红点点头，觉得脑袋里胀得厉害，有些记忆仿若要破土而出。
“是遥儿吗？真的是遥儿。”高德缓缓地迈出脚步。
这一刻，孔玉红又完全清醒过来，赶紧上前拉住高德，“姐夫，这一切都是过去的影像。”
“是。我知。”高德闭上眼，含住眼中泪水，停顿了一些时间。“只是，想走近去，看一看她。”
孔玉红看着高德略显苍白的侧脸，心有不忍，轻声念道，“好。我们陪着您。”
紫竹并没有阻拦，而是跟随在高德身后。
然而，高德刚走出没有几步，天遥的身影也仅是持续了数十秒钟，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遥儿！”高德急吼一声，他渴望这么久的人又再次消失在眼前，心里顿时疼痛如被刀绞一般。
此时，却有一道白色人影先于高德冲了过去。这个人影也是记忆影像中的一部分。
“遥儿！”那道白影，竟是位白衣长发少年，他冲到土炕里，用手一点点地挖开灰黑的泥土。“遥儿，别怕，别怕，师兄来了！师兄来了！”
尸体被一个个翻出来，直到一个瘦弱而沾满血迹的身体被他抱进怀中。“对不起，遥儿，师兄又来晚了。”
少年抱紧了尸体跪在地上，任凭泪水流淌，他仰天长啸，天地间猛然一阵强烈的晃动，雷鸣电闪过后，倾盆大雨仿佛江河决堤一般浇灌下来。不多时，黑色的土坑不见了，出现一塘渐渐清澈的池水，而少年抱住遥儿的尸体竟然浮在水面之上。两人浸在雨水中，也冲刷掉天遥一身的泥泞。
“你自来喜洁。”少年为怀中的女子梳理着发丝。“能告诉师兄吗，为什么？你就是喜欢用死亡来教训师兄，对吧。师兄知道错了。不再怨你调皮，不再责备你偷偷跑出去玩。回来，好吗。回来，好不好！师兄陪着你，想到哪里，师兄都陪着你。为什么，我付出这么多，却是每每都找不到你，每每错过，一次次地看着你死于我面前。”
暴雨如注，没多久，狂暴的雨水又在少年和天遥周围形成微微“粉尘”，淡成水雾。
鲜红的火光、彻天彻地的大雨、温柔静息的碧湖，还有湖面上的两人，形成一幅绝美又异常诡异的画面。
凭借着记忆，孔玉红喃喃说道：“这位白衣少年，也是当年出现的人物。他正是遥儿姐姐的师父——盘古。”
“盘古？这么年轻？为什么他自己说是遥儿的师兄？”武杰上前拉了拉孔玉红的胳膊，又抬手摸一下她的额头。
“我清醒着哪。”孔玉红甩开武杰的手，长长叹息一声，“师兄嘛，好像只是姐姐的一些玩笑话。那个血滴里有些记忆告诉我，是这么回事。姐姐在世间轮回，怕是也把这回事忘记了。她的师父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似乎，很快，孔玉红的话得到验证。
那一缕天遥的魂魄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来回晃动着，也同样立于湖面之上，淡淡的，仿佛一阵风就完全吹散了。
“师父，真的是你。”天遥摇摇晃晃地，最终站直了身，望向远方的白衣少年。
“遥儿，是师父呀，你不记得了嘛。”白衣少年轻轻放平怀里的天遥尸体，然后站起身，望向远处那缕脆弱无比的魂魄，焦急却又小心翼翼地缓步走近，并缓缓伸开双臂，“遥儿，听话，回到师父身边来。”
天遥一时停顿，目光呆滞，随后，眼神又变得清明，苍白的面孔冷冷地露出一张甜甜的笑容，却是悲戚地令人心疼。灵魂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空洞感，却依旧是天遥甜美的声调，“师父这般年轻，看模样，与我年纪相仿，总是叫您师父，岂不叫老了。遥儿以后管您叫师兄，可好？也同样尊重您。”天遥背着手，一步一步地走近盘古，如同孩童一般窝进盘古怀里。
盘古似乎也是熟练地把她抱住，一下下地轻拍她的后背。
“是，是。你叫什么都好。以后便叫师父师兄吧。”盘古轻轻地环住天遥，搂进怀里，“你可还记得，你父亲天河在时，你也这般叫‘哥哥师父’呢。原本也是可以叫师兄的。毕竟天河占了我的便宜，在我记忆未恢复前让我称他义父。”
天遥虽然面容苍白可怖，声音却依旧清脆美好，带着少女的青涩之感。“记得。是遥儿调皮，义兄、师兄均叫不得。师父永远是遥儿的师父。”
“随你高兴。”盘古微微点头，轻柔无比地抱着天遥，心里却有种无比美好的不真实感。
“其实，遥儿很努力，想努力成为可以与师父比肩之人。但是遥儿很笨，再辛苦，也追不上师父的脚步。”
“是师父笨。以后师父就在原地等着遥儿。”
“遥儿记得，很早很早以前，师父那时候不喜遥儿。”
“是师父错了。就在那一天，说了重话，将你弄丢了，也才让天吴捡到你。你不知道，你父亲天河，怪罪了许久，甚至不再让我做你师父。”
“不是师父的错，是遥儿故意的。我要破除父亲的限制，才逃离，与师父不相干。”天遥头枕在盘古肩上。“遥儿有个很大的计划。但是父亲不许，所以他把遥儿的年龄限制住，遥儿总是以儿童身姿出现，长不大。”
“长不大也好，师父会保护你啊。”话刚说完，盘古却是又嘲笑起自己，“但是师父，却没有实现这个诺言，每一世，均未护你周全。”
“怨不得师父。每一段能够与师父相逢的时光，最是难忘。”天遥继续喃喃地讲，“可那时的遥儿总想长大，想看一看，长大后的风景。”
“都好。是儿童，是少年，是成熟，还是慢慢老去，师父都陪着你，可好？”
天遥冷冷的面容，不再微笑，“遥儿以百世童真，百世少年之姿在你身旁，为的正是让师父帮助我破除这些封印。封印是父亲联合天父所设。我解除不了。苍穹的力量竟然也无法撼动。我只能够利用师父了。”
“苍穹之力，你不能再碰了。师父定会帮你，也愿意被你利用。”
“师父，你已经帮到我了，帮我一世世地长大。而今，你看，遥儿已经是个大人了。”天遥从盘古怀里站起身，拉住盘古的一只手，摇了摇，“师父，遥儿美吗？”
盘古宠溺地盯着天遥，抬手一遍遍捋着遥儿的发丝，“自然，我的遥儿最是美丽。”
“可是长大后，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遥儿不喜欢。”
“是，我知道，我知道。”盘古再次把天遥如儿童般搂进怀里，拍着天遥的后背，轻缓的节奏，也是天遥熟悉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