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浮云山中
回想到这里，巫小愁心中烦闷，便干脆停步，在小道边上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就在两年前巫小愁准备第一次筑基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域修行界出了一场祸事。
魔邪两道修士联手，扫荡了几乎半个西域的宗门道统。危机当头，便有西域残存大修士以飞剑传信向相邻的中域修行界求援。
千峰宗位于中域西北，自然接到了求援飞剑。
于是掌门真君召集全宗，点将赴会，徐天禧在金丹修士中战力拔尖，被掌门点选为浮云峰赴会之人。
数百修士出发那天，三艘百丈长的飞舟停在了掌门所在的凌霄峰上空。飞舟投下的影子，可谓遮天蔽日，几乎将整个峰顶覆盖。
巫小愁站在远处，张望着负手独立于飞舟侧舷的徐天禧，心中满是敬仰。
徐天禧出门在外，向来是独来独往，当时她也没跟同行之人谈话，只是孤零零的站着。看到弟子正遥遥挥手，她便微微一笑，隔空传音至巫小愁处。
“小愁，好好修行，等师尊回来便为你正式设典收徒。”
这也是巫小愁听到的，来自师尊的最后一句教诲，或者说承诺。
问题这就来了。
当初徐天禧带巫小愁上山后，由于性子懒，便将巫小愁的收徒祭典一拖再拖。但徐天禧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所以直到现在，巫小愁其实也还未入籍千峰宗，不算一名正式的千峰宗弟子。
不知不觉间，走得很慢的巫小愁也已经到山腰，再往前不远就是草棚了。但巫小愁却觉得这条有些陡的小道，他走了两年也还是没走够。
“师祖之前说了，”巫小愁低声自言，“筑基都能失败，这座浮云山虽大，却也容不下我。”
自顾地说着，巫小愁取下腰间的黑锦袋，拿在手中，轻轻拂去上面沾落的枯草。
这袋子是徐天禧送给巫小愁的入门小礼物。
“可这第三次我还是失败了师尊，我怕是等不了你回来了。”
说到这里，巫小愁长长叹了一口气。
七年前，徐天禧从天而降，来到巫小愁面前，没有理会跪伏在地的巫小愁叔婶二人，只问了巫小愁一句。
“小孩儿，我看你资质还凑合，可愿跟我上山修行？”
刚满十岁的巫小愁知道，眼前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如同瓷娃娃般漂亮的姐姐，便是村里人口中的“仙人”。
既然“仙人”开口问自己，愿不愿意上山修行，那肯定是愿意的。虽然不知道是哪座山，但总比继续受叔婶的打骂强。于是巫小愁连忙一个劲点头。
徐天禧也不客气，见巫小愁点头，拎着巫小愁的后领就此腾空而去。
“你当时不是说我资质还凑合吗？”巫小愁对着黑锦袋苦笑着问道，“那我怎么连筑基都不成？”
说罢，又是一声叹息。
十岁从俗世村落进入千峰，五年时间至炼气九层，这资质确实也还算凑合。
浮云峰主李紫苑，偶尔也替徐天禧指导巫小愁修行。她曾说过，巫小愁此生应是金丹无忧，但能否结成元婴，还需看今后造化。
炼气九层，多次凝练丹田中气息，便能开始筑基。
本还想等师尊回来再行筑基的巫小愁，却等来了徐天禧被邪道大能的掌中大阵卷入，最终生死不知的消息。
听闻此消息，巫小愁自是无比担忧，登门寻求闭关中的李紫苑出关救援。
但意外的是，身为徐天禧师尊的李紫苑，对弟子所受劫难显得无动于衷，不论巫小愁如何呼唤哀求，李紫苑始终不为所动。巫小愁悲苦的在李紫苑门外跪了三日，最终还是被一捋劲风扫出了洞府。
浑浑噩噩中，巫小愁决定自行筑基，之后便下山寻找师尊。可在筑基的最后关头，那一缕将凝成丹田道台的乾坤元气，竟突然消失不见，最终导致筑基失败。
而接下来的二次三次筑基也是同样的情况。
“筑基失败，师祖便将我赶下峰顶。”
巫小愁抬头望向重云，重云之后便是浮云峰顶。
“宗门和师门，都当你已经死了。”
“问题是，这么大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我还是想着有了筑基修为，便去西洲寻你。”
“但谁能想到，三次筑基皆是失败，”他自嘲一笑道“真怀疑当时你是看走眼了。”
“没别的办法了，所以我决定”说着，巫小愁从大石起身站了起来,“最后再试一次。”
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巫小愁伸手从衣领里拉出一根细绳，绳上挂着一块乌漆漆的石环。
他低头看着石环，眼中神色逐渐坚毅。
“用当年在洞里发现的那个法子！”
说罢，他将石环塞回衣领，转身朝着山腰继续迈步。
浮云山山腰，有一块平地，巫小愁的草屋就搭在这里，距离方才坐的大石也就不到一里地。
不多会，巫小愁便到了草屋。
小时候巫小愁还在叔婶家时，见过村里搭草棚。于是在被赶下峰顶后，他便寻到这处平台，自行伐木割草，围了个院子，搭上了草屋。
推开木栅栏，进到黑漆漆的屋中，巫小愁将腰间的黑锦袋放在同样是亲手做的小木桌上，拉过那条唯一的木凳子坐下。
黑暗中，只见他一弹指，指尖便窜起了一缕寸许的火苗。接着他头也不回的手腕一甩，火苗从指尖飞出，准确打在角落的蜡烛之上，屋里这才亮起了昏暗烛光。
忽闪忽闪的烛光中，巫小愁看着黑锦袋，自言道。
“师尊你也说过，管他长刀短刀，能砍人的便是好刀”说到这，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我觉得师尊你说得有理。”
说罢，巫小愁抬手在黑锦袋口一挥。
只见绣金丝的袋口亮起一丝微光，紧接着那微光又从袋口飞出，一分为几，化作桌面上一堆东西。
巫小愁看着出现在桌面的东西，一样样点了出来。
“养血草、灵兽内丹、五行兽血、阴阳玉。”
但除此之外，其实桌面还有一个残破的黑色卷轴。
巫小愁没动其他东西，径直拿起那卷巴掌大的黑色卷轴，将卷轴拉开了一半。
烛光不明，但卷轴之上，一串串蝌蚪大小的字符正发出点点幽光。
“《两仪换海筑基法》！”
巫小愁微微眯眼，看着开篇的筑基法门，一脸慎重。哪怕他早已看了很多遍了。
这黑色卷轴其实巫小愁多年以前就见过。
当年徐天禧在茫茫山野中寻到那闭关之所时，巫小愁竟无意间在其中发现一个藏在石缝中的盒子。
二人好奇的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装着一双石环和一卷卷轴。卷轴内容当时徐天禧就看过了，满脸嫌弃地评价其为“歪门邪道”。
至于两个石环，即使是徐天禧也没摸索出有何用处。
不过石环如墨似玉，其上雕刻颇为古朴精美，虽不明其用处，但完全可以当做配饰。
于是她便取出两根绳子，将两枚石环各自系上，递给了巫小愁一只。
徐天禧当时十四岁，纵然天资绝绝，但心性中多少还带着稚气。寻到徒弟，又得顿悟，心中喜悦之情不必言说。
开心之下，徐天禧孩子气的对巫小愁说“小愁，这就是所谓的机缘，石环正好一对，那就一人一枚。”
从那以后，两人皆是各自带着一枚石环。
但黑色卷轴却是被徐天禧收了去。
直到巫小愁被赶下峰顶，临走之前，想着最后去徐天禧房中看一眼，却意外在角落发现这卷轴。
巫小愁当时也没看卷轴内容，只是图有个念想，便顺手装进了黑锦袋。
直到第二次筑基失败，焦虑的巫小愁四处翻书求解，这才想起打开这黑色卷轴来看看。
不看还好，一看便明白了当初徐天禧所谓的“歪门邪道”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