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起死回生
明赫等了几日,未见有其他太医来问诊,裕王却一天重似一天,脸色惨白不见血色,整日昏昏沉沉,想到永熙必然已经回禀了太后,太医不来想必是太后有意为之。
思忖了半日,终究不甘,起身去了凤泽宫找皇后。
白敬宜正在内殿教魏毓言女工,绣花绷子上描了一朵牡丹花,让她从最简单的平针开始。
太监通报梁王求见时,毓言见她愣了一下,脸上一贯平和的笑容霎时僵住了。
永熙公主回禀太后给裕王换太医医治的时候,皇后也在场,太后敷衍着答应了,如今梁王又来找她,必然是太医没去,倒不怕得罪太后,暗地里找一两个太医过去看看也不会坏了婆媳情分。
可她知道现在的顾院判是皇帝安排的。
前朝后宫密不可分,纵然她是个菩萨心肠,但事关国事,也不敢冒然伸手。
斟酌良久,皇后让太监说她身体不适睡下了。
毓言隔着菱花窗上的绡纱看明赫带着怀礼跪在凤泽宫丹陛下,秋日的阳光依然和煦,但空气是冷的,抄手游廊里不时有宫人来回穿梭,看见他皆低头匆匆走过。
他只穿着一件圆领蟒袍,还是夏天的形制,几日不见,身体消瘦了不少,神情疲惫但依然谦恭。
等太监传话出去,他失望地站了起来,怀礼给他拍了拍袍裾的尘土,扶着他向宫门外走去,少年削弱的肩膀让他的背影看起来寂寥且孤独。
毓言看着有些心疼,忍不住整个脸往前凑了凑,恰逢明赫回头又望了一眼,不甘心似的,侧脸的曲线堪称完美,鼻梁高耸,嘴唇丰厚,下巴俊翘,只是眼神里满是无助和落寞。
毓言目送他离开,转头问道:“皇后娘娘,您怎么不见他呢?”
未等皇后开口,皇后身边的赵嬷嬷冷声道:“魏姑娘不要坏了规矩,皇后娘娘见或不见都不需要外人来置喙。”
毓言向来就怕宫里的嬷嬷,看皇后也是一副百爪挠心的模样,也不敢再多说话,告辞退下了。
从皇后宫里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西沉,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大宁宫的金顶便覆盖上了一层昏沉沉的橘红色,毓言疾步穿梭在各个殿宇之间的甬道上,红墙碧瓦上是天空渐渐消失的一朵朵红云。
穿越了半个宫城,终于到了丹泉宫。
她没再顾及那么多避讳,一气进了内殿,明赫坐在榻边,木然地握着榻上人的手,看见她进来,有些讶然,站了起来。
毓言此刻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其实这样冒冒失失跑过来,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也没有行礼,只道:“我来瞧瞧你。”
明赫见她担忧的模样,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急忙转身背对她道:“让姑娘见笑了,在这大宁宫能见到这样落魄的两个王爷,恐怕也算奇谈了。”
来都来了,她心一横走到床前,床上的少年有着和明赫相似的面孔,只是更羸弱苍白。她俯身抚了抚榻上人的额头,没有发热反而是冰冷,气若游丝,几乎听不见呼吸声音。
此刻她只恨自己不会医术,两个人皆是默默无言。
顾院判带着小太监,依着时辰送来了熬好的汤药,大概是闻到了那浓重的药味,榻上的人紧紧皱起了眉头,无力地摆摆手。
顾院判视若无睹:“殿下,良药苦口,还是要按时吃药。”
明赫坐在床头,熟练地扶起他,两只胳膊把他圈在自己怀里,接过太医手里的药,柔声安慰道:“哥哥,吃药吧,吃完药睡一觉就好了。”
裕王无力挣扎,喝了一口,咽下去紧跟着身上抽搐了一下,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一股子苦味在屋里蔓延出来。
明赫只得将药碗递给了怀礼,安抚他躺下。
顾院判躬身道:“殿下,药要喝尽了才有效。”
明赫瞧了一眼裕王,眼中不舍:“劳院判大人费心了,眼下哥哥已经好几天水米不进,胃里空,只怕是药太苦喝下去也伤身子。”
顾院判脸色一沉:“殿下莫非怀疑臣的诊疗?臣是奉了陛下旨意来给裕王诊治,裕王不肯好好吃药,病怎么能好?我如何向陛下复命?”
明赫无奈,只得又扶起已经气息奄奄的裕王,待要去接那碗药,毓言一把夺了过来,转身倒进了痰盂里:“不喝就不喝了,少喝一次也无妨。”
她虽不懂医术,却也知道虚不受补的道理,眼下分明喝一口药就全身抽搐呕吐,继续强用药,只怕越来越糟。
顾院判气的两撮八字须一阵颤抖:“你……臣是奉皇帝命来诊治的,你……你好大的胆子。”
毓言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心里有底,皇帝对自己的那点新鲜感,愤然反驳道:“对,是我不让喝的,你去告诉皇上就行。”
顾院判甩甩袖子愤愤不平地走了。
明赫这才从惊愕中缓过来,道了声:“谢谢。”
毓言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有些莽撞了,顶撞太医不让病人吃药,说出去也不占理,自己也不知道对错,只是凭感觉病人承受不起那么重的药力。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把殿下的药都给倒了,还谢我?”
“吃了这么久也不管用,不吃就不吃了”明赫无奈叹息。
毓言道:“你刚说殿下已经好几天米水不进了,我看还是熬点稀稀的小米粥,只把米汤盛出来,让殿下当水喝,先把胃养起来再吃药。”
自先帝和郭贵妃走后,这丹泉宫就只剩了他俩养尊处优的少年和一帮十来岁的小太监小宫女,哪里知道这些,见她说了这样一个办法,怀礼忙命人找小米。
毓言眼看一屋子手足无措的人,瞧着架势,只怕也难做出来,于是道:“别找了,我那小菜园里就有现成的,我去拿。”
秋霜忙道:“我去我去,主子你还是带人去他们小厨房,先收拾出来熬汤的家伙什吧。”说着已经转身退了出去。
怀礼忙跟了上去:“天黑了,那地方不大有人走动,我陪着姑姑去。”
折腾到戌时,米汤总算熬了出来,明赫试着喂了两口,裕王没有抵触,心中大喜,一口气喂下去一碗,一屋子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家相视而笑。
明赫看哥哥能吃些东西了,让怀礼再盛一碗,毓言赶忙拦住:“病人肚子空了几天,吃太多反而伤身,你过两个时辰再喂他一次,明早再熬粥的时候,看他情况可以熬的稠一些,等殿下慢慢恢复,能正常吃饭了,再吃药也不迟。”
明赫连连点头答应着:“想不到魏姑娘小小年纪懂这么多。”
魏毓言笑道:“我哪里是懂得多,不过是经历过饥荒罢了,眼见有人饿了几天,好不容易等到了朝廷的施粥,结果一口气多喝了两碗,人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