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云生
夜无眠听了这人言语,当场止步,回转身去,面露怪异之色。
“怎么连肖干云也在列……”
那夜,他大闹王府,被朱厚冒识破身份,本已存必死之志。
侥幸逃脱之后,也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吉王府必会布告天下,通缉于他。
乃至岳不欺、燕赵三孤,一应人员,陷于官府大索,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是以他听到首恶名单时,并不吃惊。
但从犯之中,除林玉追、婵衣外,竟还有“崀海一刀肖干云”的名字,却是大大出乎意料。
“莫非这肖干云,把请帖给了我后,也偷偷潜行来王府大闹了?可他既无请帖,以其顺通修为,如何混进长沙城来?这是一个问题。”
夜无眠思而未解,牵着马,向那围观人群靠拢去,寻找缝隙,见缝插针,挤将进去。
他身着儒士冠带,牵着高头大马,抱着幼儿,其余人见了,都避之不及,纷纷让开。
是以很快就到得最里面,把那张贴在告示栏上的缉捕贴文,全文一览。
告示称,以岳不欺、夜无眠为首的贼人,目无法纪,公然挑衅王府乃至朱家皇室权威,趁夜色掳走王府世孙妃。国朝立国至今百又五十余载,如此恶劣事件,堪称闻所未闻,影响极坏,罪大恶极!特张此榜,鼓励官府衙门,及江湖武者、好汉,都去捉拿上榜凶徒,以正世风。
附加贴着几张画像,画着一干人像。
榜文虽然详细,但却没有解释,为何那“崀海一刀肖干云”,也出现在通缉人员名单中的原因。
倒是单独对夜无眠,有十分详细的描述。
【夜无眠者,洛阳人[一说本府安化县人士],擅长男扮女装,以假乱真,扑朔迷离,雌雄不辨。附像两张,右传之图为其男子貌,左传之图为其女子貌。但见肖此图状者,即奔走告归官府,或以力加,杀死及活捉无论,皆赏白银一千两。提供关键线索者,亦得赐官铸纹银、绸缎、布匹、盐茶若干……】
果然,告示左右两边,各张了一图,分别是夜无眠的男女扮相。
不知竟是何人所画,无论面貌、神态、气质,都与夜无眠在各自扮相之时,如出一辙,简直是一模一样。
夜无眠当下就一惊,急欲慌忙掩面逃跑。
忽又想起,如今的自己,是儒生打扮,大异图中女子妆容,也不是那衣着粗糙的山野村男样貌。
除非李冬、朱厚冒这两人亲至,否则,谁又能够将他当场认出?
这才舒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去。
“你们抓的是夜无眠,与我罗经,罗自在有什么关系。”
他决定了,日后江湖流浪,就暂以“罗经、罗自在”为名。
这个名字,取自他修行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以其中“罗”为姓,“经”为名。
倘被人问起年岁,也不以十六岁如实告知,只说已二十岁,弱冠之龄,家族长辈赐了表字,字自在,来之于《心经》首句,“观自在菩萨”。
“罗经,罗自在。”夜无眠微微一笑,为自己的发明创举,而暗暗得意,把这个名字牢牢记住,防止下次说岔了嘴,露了馅。
挤出人群,正待扬长而去,忽听身后一阵喧哗,纸张撕扯之声“擦擦”作起。
有人惊呼道:“哪个人闹事,敢撕官府榜文!”
喧嚣未停,围观者却无一人散去。
夜无眠停得马来,往后看时,只见一个骑在黄骠大马之上,背九环大砍刀的浓眉大眼男子,手一劈,把那悬赏告示,夺扯了下来,“噼里啪啦”一阵动作,给呼得粉碎。
男子朝天怒吼了一番,将碎纸揉成渣,怒掷于地,道:“老子都不曾进得去长沙城,更别说什么鸟吉王府,却为何也张榜告文,要来通缉我?”
他声如洪钟,气自胸怀出,愤从心肝引,大脸上,眉毛胡须齐抖动,各自为将要请战;双眸中,眼珠眼白都鼓震,蒙受冤屈想杀人。
好一条雄赳赳的汉子,壮昂昂的武夫,究竟是受了何事,大动肝火,以至于斯?
一旁有通晓事理的识字秀才,看他这副模样,猜着了七八分,由于有儒家内力傍身,却也不甚怕他。
拱了拱手行过礼去,笑问道:“这位壮士,听你这般道来,莫非你也在此榜上?倒是说来,你是其中的哪一位?我等醴陵父老,都有志气,不肯为吉王府帮凶,又怎会捉拿你去,讨要赎金?”
这汉子怒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榜上要缉拿的所谓从犯,崀海一刀肖干云是也!”
夜无眠眼睛一跳,也瞧清楚了。
这位浓眉大眼,确实是在长沙城外,将吉王府请帖转赠给自己的江湖刀客,崀海一刀肖干云。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却不知他因何到此?
那秀才及一干围观者,自称都不会抓走他去讨要赎金,可肖干云一时冲动,暴露了名姓,还是有些后悔。
眼睛掠过未被撕下来的夜无眠画像,他慷慨轩昂的气势微微收了,满嘴钢牙几乎咬断。
他恨恨道:“想来,定是那日长沙城外,我将请帖借给了这个小丫头……这不男不女的畜生,他借我身份混入吉王府,闹下祸端来,事后王府追查,顺藤摸瓜,这才牵连到我!”
虎目之中,想咬人的心思都有了。
肖干云只觉得围观者众,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已是别有用心,处心积虑,乃至于磨刀霍霍,将他看成了待宰的牛羊,行走的金子。
“此地不宜久留。”
肖干云作了一声咆哮,震得街巷轰隆,把一些宵小威慑住了,驾起马匹,驱赶退推搡人群,寻了处空隙,朝南投去了。
他还不忘留下一句话:“老子要去吉王府,找吉王这等糊涂老家伙理论一番……必不能让我蒙受这不白之冤!”
看着他远去,夜无眠绣口微张,喃喃不能自语,尴尬不得自容,想呼唤而不知如何开口,想追上亦难以分开人流。
彷徨无计,只得呆愣在当地。
“原是这般,竟是我连累了他,害得他也被通缉!”
先前的疑问,经由这场闹剧,一时消了。他苦笑数声,不知应置何评价。
正自责处,却见方才与肖干云说话的那位秀才,抚掌莞尔道:“这个什么崀海一刀肖干云定是慌了。诸位且看,他口上说是去找吉王府理论,身体却诚实得很,直往南行去。其岂不知吉王府在北乎?也做此南辕北辙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