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总裁的沉默
安诺出了门只闷头前行,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呼喊,他没理会,傅贺城也不在意,不远不近地跟上去,直到见他想跑了才发力疾奔阻拦。
傅贺城捏着他的胳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之间,连“我相信你”都是多余,彼此拥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安诺察觉到了手臂上忽轻忽重的力道,傅贺城什么时候也对他这样小心翼翼起来,难道还怕他像个小女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吗?
他转身看着傅贺城,目光澄澈一如往昔,阳光明媚地笑了笑,这张脸青春年少,简单纯净,最不该被阴谋算计毁了这份叫人向往的蓬勃生气。
比起饮泣,傅贺城更见不得他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一把将他拽过按在肩头,死死扣着脑袋不得动弹。
安诺眼前一黑,耳边充斥着傅贺城平缓的呼吸,仿佛又回到了四下无人互相舔舐伤口的时候,不由自主拥紧傅贺城,沉默一阵,很快就轻轻推开他。
傅贺城清楚地感到肩头一团温热的气息逐渐冰冷,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然将他拦腰搂住。
安诺的眼睫飞快地闪了闪,蝶翼般颤动,傅贺城几乎能看到眸中盈盈一浅溪,岸边蔓草叶尖垂坠着小巧晶亮的露珠。
“我要去工作,你抱着我干什么?”
他的语气这样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傅贺城偏偏搂得更紧,“你就一门心思想公事,要冷落我了?”
安诺笑他突然发起孩童脾气,“我有哪天没陪你?你要是有耐性,等我忙完了来接我吧。”
傅贺城指尖缠绕着他鬓角的一缕头发,凑在微微发红的脸上亲了亲,“好,我等,不过你也要记住,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别让我等太久。”
安诺低眉垂目颔首,面上生出个酒窝来,“到时会给你电话的,你可机灵点儿。”
傅贺城从善如流地任他推开自己,掌心自胳膊肘滑到手腕,借势将五指笼住,拉着不放。
安诺最招架不了他的痴缠,似嗔似怨地瞪他两眼,语气有些无奈,“我要走了。”
傅贺城在他手心挠了又挠,终于缓缓松了力道,微笑着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转眼卸下了温和的面具。
安诺还是介意的,即便他性子绵软,但遭受此等污蔑,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何况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若没有丝毫在意,他自问也是做不到的。
只不过,介意归介意,傅贺城却觉察出他的迁怒,安诺要是肯扑在他怀里哭一顿就罢了,偏偏做出坚韧不拔的样子逞强,这会儿躲到了没人的角落估计也是一通委屈。
幸亏并非没有回转的余地,安诺心里还是爱他更多,否则也不会主动提出让他接送。
所以,傅贺城殷勤地给他当起了司机,至于傅耀的质疑,显然站不住脚,对方八成是扣着这笔资金不知陷在哪个盘子里生钱,这点数目他敢保证对方随时都能调回来。
傅耀仗着安诺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儿,就堂而皇之拿他开刀,既不会损了他令傅贺城发怒,又隐晦地打压他的威信。
清白无辜又如何,不得信任就是不得信任,态度如此分明,任谁看了都不痛快。
安诺如果亲自找上门去,不消几日必定很快明了其中关窍,自然知晓傅耀的怀疑是刻意刁难,是给他吃一堑长一智。
可是,安诺去了天泽,瞧他们的意思多有推诿,又惯会拖延,他耽误不得这许多时间,就先由他们拖一会儿。
趁这个空子,他马不停蹄地拜访了其余几家,忙活几日,总算没再出什么大乱子。
天泽那边仍拖着,但迫于天合的名头,也是勉强定了个日子给出交代。
安诺可不能干等他,每一日都排得满满的,他本没想过会在其中遇见什么认识的人,他认识的人也大都不会出现在这张跟他谈生意的桌子上。
事情就是那么巧,他见到了顾汐,这似乎也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她居然有一日和安诺谈起了生意。
袅娜轻烟模糊了两人的面容,顾汐的妆容细致美艳,安诺略扫一眼,随即感觉有些讽刺,要不是这种背景,他根本无法期待单独约她的时候能得到多少重视。
顾汐这次是有备而来,她得知要与天合合作,特意打听了,原本还存了几分侥幸,谁知来的果然是安诺。
说实话,不过一年, 安诺爬升速度未免太快了,她之前预想的合作计划,最乐观的估计也要三年五载的时间慢慢发酵。
安诺不仅给她惊喜,还给了她惊吓,综合从前的所有印象,他给顾汐的感觉就是,喜欢甜食的男人,长得温和无害,脾气软得像面团,但还算有活力。
总之,顾汐并不能想象未来会在这种场合面对他,他必定是有些厉害之处,否则,无缘无故坐上今天的位置,怕是服不了众。
她这才肯花些心思认真打量面前的男人,从前好像都没有认真看过他,或许是当时年纪小一点,他那双眼睛倒还是那么大,怪不得她偶然听一些女孩花痴的时候不仅仰慕他,还羡慕他。
这么一张被女孩羡慕的脸,细看之下眉眼间还真有几分说不出的韵味,作为具有天生心思细腻敏感优势的女人,顾汐认定,安诺应该正在被爱情滋润。
林童上次就提过安诺和她已经连名义上的男女朋友都不是了,当时她知道安诺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只是林童一反常态没有哭哭啼啼自怨自艾,洒脱程度令她咋舌,想来也许真没多少喜欢,这才没有发作。
后来,顾汐隐隐发觉安诺可能是和他的老板有首尾,她不管他们是林童调侃的真爱,还是寻常人下意识想到的傍大款,差不多有一年了吧,该说他的老板长情吗?
她心里不能免俗地推测他们只怕难以长久,由己及人,有些事不是两个人情投意合就可以的。
这倒不是顾汐该操心的了,她来这儿,并没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也不曾因为是老同学老朋友而放松警惕。
只是,一年不见,安诺却能称得上叫人刮目相看,虽说不至于有多少老练,但在顾汐的认知中,他从一窍不通,到如今淡定自若谋求双赢,转变之大着实叫人惊异。
幸好她有心理准备,不然说不定就抓狂了,想来傅贺城没少磨练他,要不怎么放心让他负责这个。
几番交锋之后,公事敲定了,老朋友间少不得再闲聊几句叙叙旧,虽然这两人的感情貌似并没有旧可叙。
难道让顾汐损他一顿吗?那损的可就不止是人,可能连生意都一同损去了。
这样安静地坐着也是尴尬,安诺恍若未觉般无所谓道,“什么时候你也扭扭捏捏起来了,现在算是私人时间,大家轻松一点聊聊吧。”
他又不是不知道顾汐,找她说话就等于找损,但他可不是皮痒欠骂,只是这样的相处,太拘束了。
安诺不觉得能让顾汐在自己面前拘束有多得意,她拘束,也不是因为他是安诺,她是因为天合,因为傅贺城,因为任何事都不可能是因为安诺。
顾汐依然没有开口,她有自知之明,自己说话不留余地的,这不说话吧,又嘴痒,只得心不在焉地随口答应着安诺漫无目的的聊天。
无趣,无奈,无言以对,无话可说,安诺渐渐收声了,任寂静在空气中流淌一个周天,突兀地问,“顾汐,说老实话,凭我的能力,你认为配得上这个位置吗?”
顾汐神色莫测,“我认为?安诺,你是天合的员工,我怎么认为都没用,关键是你的总裁认为你配,你就当之无愧。”
安诺盯着被自己搅出浅浅漩涡的咖啡,半晌才道,“对啊,只要傅贺城一句话,我就算是石头都能发光发热,我们就算是从小的同学你也只能客客气气。”
顾汐心中忽然冒出了奇怪的念头,秀眉一蹙,“难道,其实是他逼迫你的!”
安诺闻言愣住了,她这显然是看出了什么,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没有,这是正常步骤自由恋爱,不存在任何威逼利诱的包养关系。”
顾汐眼皮一翻,“呵,那你倒无病呻吟起来了。”
“是吗,我只是阐述事实而已,在你们眼里,没有傅贺城,我什么都不是,他们有钱有势的谁都能踩一脚,连你也是想说就说,想骂就骂。”
“所以呢,现在不好吗,你说什么都有了底气,我跟你说句话都要思量再三,这是强者专有的尊重,怎么你不想要?”
安诺摇摇头,“你们有自己的法则,有共同的默契,我什么都不懂,只会格格不入。”
顾汐轻哼一声,“我是高看你了,无非是工作受挫就能招出你这么些多愁善感来,你是林黛玉吗?你爱傅贺城,把你变成配得上他的人你还不乐意,这是要干嘛?”
“我爱他,但不代表就要任人践踏!他随口一句指责,我就要为此疲于奔命,最后呢?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的结果,只有我像个傻子慌慌张张被耍得团团转,还要白白忍受莫须有的污蔑!”安诺闭紧双眼,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愤懑,“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原来一切由爱起,由爱生,顾汐淡淡地问,“你真的想知道?”
安诺不答,偏头望着窗外,听到冷冷清清的女声不带一丝感情响起,“因为,爱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
“你爱他,就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
“他呢,有让你卑微过吗?”
没有,傅贺城恨不得把他宠到天上,安诺根本不明白为什么爱一个人就会卑微到尘埃里。
正如他对来自傅贺城亲人的刁难反应大过寻常百倍,因为在乎,他不要卑微到尘埃里,他除了爱傅贺城,还应是一个“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