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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偷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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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酉时绕到屋后面,元满已经带着埋伏在屋旁的孙爷爷一路小跑先一步赶到了,孙爷爷一手拿着他的铁叉,一手打开手电筒,举起,照向宿舍窗户处,“鬼影”在强光下显了形。

    那“鬼”是个人形,站在梯子上,手扒着窗框,看轮廓是个男人,胳膊腿俱全,跟人一样穿着黑衣黑裤,似乎很畏惧强光,正缩头脸贴墙,一动不动不敢动。

    是个人?

    林酉时有些失望,但紧接着意识到这个人在干什么,顿时一阵恶寒从脊背爬上全身,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人在偷窥郑老师!

    他看向元满,元满面色冰冷,但是并不惊讶。

    看样子,这种事发生不止一回了。

    她跟郑老师该有多害怕?

    林酉时握紧拳头,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前去撕了那个偷窥的人。

    “下来。”郑老师冲偷窥犯冷声道,“要是敢跑,我的箭可不长眼,射脑袋还是射眼,全看运气了。”

    “下来吧,丢人的玩意儿。”孙爷爷似乎认出了这人是谁,“郑老师一早就给派出所打过电话了,派出所的人一会就到,你自己下来认错,还能少关两天。等派出所的上你家抓人去,当着你媳妇孩子的面铐上手铐,那什么脸都没有了。”

    偷窥犯这才开始动,捂着脸慢慢下梯子。

    元满下意识跑到郑老师跟前想保护她,林酉时也跟了过去,两人一左一右挡在郑老师前面,又被郑老师拉到了身后。

    “他不敢把我怎么样,这种人其实都怂得很。”郑老师轻蔑说。

    偷窥犯走下梯子,孙爷爷拿着叉子抵着他的头,“蹲下,老老实实的。”

    “孙老头,你放了我,我给你两袋麦子。”偷窥犯抬起头来,恬不知耻跟孙爷爷打着商量,“要不,三袋麦子够你吃小半年的了。”

    这一回元满和林酉时都看见了偷窥犯的脸,两人同时吸了口凉气。

    这不是班上钱富的爸爸吗?

    白天他还来班上给钱富送过中午饭。

    晚上就扒窗户偷窥儿子的女老师,什么丧心病狂的爸爸能干出这种事来?

    “钱大牛,你闭上嘴吧。”孙爷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拿铁叉咚咚敲着地,“全村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丢村里的脸?这有什么可丢脸的?”钱大牛不服气地争辩,“我只是倒霉让逮住了,村里来过这的人可不少,上一个女老师在的时候,二德子还来撬过门呢,也没见怎么着,我就看两眼,你嚷嚷什么?你个单身女的,来咱们这种野地方来干啥的?还不是想找人睡?就跟村里的刘寡妇一样,让人睡了一开始还寻死觅活的,这不还是跟了杀猪的当小的了……”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块石头砸中了头,顿时鲜血直流,话也来不及说了,捂着头“嗷嗷”叫。

    黑暗里,元满怒气冲冲又捡起块更大的石头,朝他头砸了过来,林酉时不但不劝她,反而也跟着捡石头往偷窥犯身上砸。

    郑老师就站着看着她的两个学生将偷窥犯砸的“嗷嗷”叫,若是有人仔细看,这个刚才还一脸冷静的女老师,此时双眼赤红,握着弓箭的双手都在发抖,若不是努力克制着,恐怕下一秒就要射穿那个恶心的男人的咽喉。

    “住手啊,不要砸了……”孙爷爷出声阻止,但是身体反而后撤了两步,又小声叮嘱两个小的,“别拿大石头砸脑门,出了人命不是玩的,捡小石头块往身上砸,砸不死,够他疼的……”

    元满和林酉时像两头被激怒的小兽,捡着身边的石头块,没头没脸往偷窥犯身上砸。

    偷窥犯钱大牛,被砸的满头是血,毫无还手之力,双手抱着头,紧缩在墙角,一开始还敢骂,后来被砸得狠了,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就只知道抱头喊娘。

    等派出所民警来了,将两个小孩拉开,将偷窥犯带走,又叫郑老师等人一起去派出所录口供。

    钱大牛扒学校教职工宿舍窗户偷窥女老师,被女老师本人和看大门的孙老头抓了现行,这是无法狡辩的事实。

    往他身上砸石头的两个孩子,案发时就在女老师的宿舍里写作业,被吓坏了,为了自保才砸的石头,不予追究责任。

    而受害者本人郑老师,显然也吓坏了,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到了派出所,先是将自己的弓箭交了上去,主动说明情况:“我上大学时练过四年弓箭,是学校射箭俱乐部的主力,带着这个弓完全是为了防身,因为来这里之前我曾经拜访过上一个来支教的老师,那个老师告诉我,她在这边遭遇过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我很担心自己的安慰出发来这里前就将弓箭打包进了行李箱。”

    这话让办案民警脸上无光,因为这是实情,上一个来支教的女老师确实被村里的流氓偷窥过,甚至门锁也被撬了。那个时候教职工宿舍被安排在村里的一栋空屋,后来为了保护女老师,才搬到学校后面,借了村委会的房子给支教老师住。

    谁能想到,这些流氓这么嚣张,村委会的窗户也敢扒。

    郑老师继续说:“偷窥犯之前来过两回,我发现了,上报了校长,校长就让两个年长的女老师轮流陪我住,这段时间那两位女老师家中孩子都病了,没法陪我,我担心会出事,点灯后,只要出房门就把弓箭带上。在教孩子们之前,我得先保护好自己。”

    看门的孙老头录口供时痛心疾首说:“上回张老师在咱们这出了事之后,整整三年都没有大学生愿意来这里支教,没有支教老师来,就带不来新东西,张老师在的时候带着学生踢足球、弹琴,还建了一个图书馆,图书馆的书都是张老师募捐来的,那阵子孩子们多高兴你们是没看见?她走了之后,都荒废了,没人搞这些。三年了,学校一直在申请,好不容易郑老师愿意来,她还是首都大学的,那是山里人想不不敢想的大学,我都恨不得把人家郑老师供起来,让她多呆几天,带孩子们涨涨见识,这群孙子怎么就这么下三滥,活一辈子就裤裆里那点事……”

    孙老头是个老兵,十五岁上战场,真刀真枪跟鬼子拼过命,至今腰上还有好几个弹孔,那都是他用血肉之躯保卫祖国的证据。老了后回到村子里给老娘守坟,一辈子没结过婚,更加没有儿女。其实他每年都有补助,不工作也不愁生活,但他坚决要做点什么,村委会干部拗不过他,只能安排他到学校里看大门。

    他很满意这份工作,每天起早贪黑,不曾懈怠过一日。

    派出所的民警都认得孙老头,对他有种天然的尊敬,办案民警起身给老爷子倒了杯水,让他消消气,保证要严惩钱大牛。

    孙老头不肯接那杯水,执拗地说:“我知道你们也都是附近的人,跟村里人弯弯绕绕的都是亲戚。但今天我丑话就撂这了,这事要是不严办,我就穿上我那身军装,带着勋章……我上市里,我上省里,实在不行,我去首都……”

    这话把办案民警吓得冷汗涔涔,连说“不敢不敢”。

    这么折腾一通,等录完口供已经是半夜,林酉时爸妈得到消息,开着拉货的车,急急忙忙赶来,看到林酉时好好的,一块皮都没破,才松了一口气,上前来将儿子抱住。

    林酉时在妈妈的怀抱中回头看元满,元满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发怔,身上脸上都是灰扑扑的,心中抑制不住一阵难过。他觉得此刻元满看起来好像山上的一缕烟,随时都能消散。

    他从妈妈怀里挣脱出来,跑到元满跟前,晃了下她的肩膀,“我们一起回去吧。”

    元满如梦初醒,回头看林酉时,又看见站在他身后的林爸林妈,摇了摇头,“你先走吧,我等郑老师。”

    “我刚才问过民警了,郑老师还等学校领导来了,签了字才能走,你就先跟我们回去吧。”林妈俯身柔声劝她,“你先跟我们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元满对温柔的林妈没有丝毫抵抗力,顺从地点点头。

    回家路上,林酉时和元满并排挤在小货车后排,车内温暖,随着车子规律的晃动,林酉时渐渐困得睁不开眼,半梦半醒间,他似乎还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每天走的那条山路,清晨大雾,他与元满走散了,正焦急地找她,一回头就看见元满在身后。

    她的脚下是沼泽,周围是漆黑的毒蛇藤蔓,沼泽吞没了元满的半个身子,毒蛇缠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求救,藤蔓缠住她自由的双手,她看着他,满脸绝望与泪痕,挣扎着,然而越是挣扎,下坠得越快。

    他急得团团转,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边上徒劳地喊着:“你上来啊,你快点上来啊……”

    林酉时在元满被漆黑的沼泽吞没之前惊醒,一头大汗,猛地抓住了元满的手,眼泪一点一点从眼眶里溢出来,心中的难过与担忧再也控制不住都宣泄了出来。

    “元满……元满……”他边念叨着元满的名字,边嚎啕大哭。

    林爸林妈被吓了一跳,忙停下车来安抚他,元满更是懵了,但仍旧条件反射,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别怕,都过去了,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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