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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蔚景逸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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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世/正文这辈子】

    蔚景逸知道自己从来不算个聪明人。

    他若是聪明人, 就应该彻底克制住自己多余的情绪。

    所谓近卫,本来就是皇帝手中的刀,替他去做见不得人的事。

    既如此, 又何必对任务的对象产生恻隐之心。

    但当他撞见王妃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时, 却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潮涌。

    那样的惊鸿一瞥。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为炽烈的她而心动。

    如今,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最后李文演没有杀他,只因要他做一件事。

    一件出了半点差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事情。

    ——潜入北襄, 同探子里应外合, 扶持北襄与兰其罗敌对的王子势力,围魏救赵, 解北境十三城和滕阳郡之困。

    蔚景逸做到了。

    尽管完成得很艰难,尽管险象环生,他几次三番都差点把小命丢在北襄。

    苍茫旷野上, 牧歌声声, 牛羊成群。

    战乱平息,蔚景逸骑上他的快马,功成身退, 离开了北襄。

    京城到处都是熟脸,他不敢擅自回去,实在思念家人,就托故友传信给家眷报了声平安。

    他是家中次子, 有长兄幺妹在, 他倒也不担心爹娘无人赡养。

    自此以后,他都生活彻底归于平静了。

    蔚景逸叹了口气。

    他从前是很想出人头地的。

    因为家境平凡, 但凡有个恶吏乡绅为难,都得赔笑脸。

    到底是男儿, 又有武学天赋,所以蔚景逸并不想永远碌碌无为。

    可他没有门路,所以只能投向了当时还声名不详的李文演麾下。

    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些年来蔚景逸的手上,也没少沾血。

    只是汲汲营营多载,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抔云烟。

    蔚景逸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还在宫中的周妙宛。

    他自知他的担心会给她带来祸患,因此步步小心,却还是不小心牵累到她。

    不过如今危机已解,京中传来的消息是一片风平浪静。

    她依旧好好做着皇后,没有被迁怒。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原点。

    蔚景逸长叹一声。

    他有一把子好力气,赚下些薄银后,在边城开了家武馆,

    <天天和半大小子们厮混在一起。

    就这么过去了些年。

    他生得郎眉星目,身形也健壮,很合北境丈母娘们的标准女婿形象。

    什么?好像还没爹没娘,女儿嫁过去不用伺候公婆?

    丈母娘们更激动了。

    上门的媒婆就没断过。

    蔚景逸没有成婚的打算,实在是避之不及,不用在武馆教小孩儿的时候,他就去茶楼坐着,点壶茶水,叫碟花生米,听一天说书。

    这天也不例外,他出门晚了一步,就又差点被媒婆绊住了脚。

    蔚景逸好不容易到了茶楼,刚点了壶四季春,还没喝上一口,就听见旁边的人在议论。

    “……听说没?宫里皇后娘娘薨了。”

    “当然听说了啊,好家伙,她都身后哀荣那可是……”

    他们后面再说了些什么,蔚景逸是一概没听见。

    一个没留神,他就将手中的茶盏捏了个粉碎。

    他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算作赔偿和茶水钱,匆匆走出了茶楼。

    外头阳光正好,风清气朗。

    她……

    蔚景逸脑袋嗡嗡的,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他行尸走肉般走回了家中,紧闭大门,翻了好一阵箱柜,从中找出了去年清明留下的香烛。

    蔚景逸摸出火石,朝京城的方向点起了三支清香。

    他应该是难过的。

    但心里的阵痛过去之后,蔚景逸心中竟隐隐有一丝替她开心。

    虽然在之前蔚景逸一直安慰着自己,心想她那么讨人喜欢,在宫中的日子或许不会太难熬。

    可是他也知道周妙宛,从来不是笼中的鸟儿。

    一朝身死,于向往自由的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满腹情肠,到现在,也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末了,蔚景逸拿上这些年的全部积蓄,去庙里供了一盏最大的长明灯。

    此生辛苦,只愿她来世平安。

    有熟人见蔚景逸粗布麻衣,问他是为谁服丧。

    蔚景逸喉头一滞,说道:“一个旧友。”

    ——

    后来的他,依旧未婚。

    媒婆们再锲而不舍,碰上这么个铁钉子也渐渐松了气。

    蔚景逸乐得清静。

    他日日在武馆里教半大的孩子打拳舞剑。

    <原本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寻个营生罢了,可和这些北境的孩子相处久了之后,他竟然真的从这件事情中找到了一些乐趣。

    平静的岁月就这样过去,一转眼又是几年。

    蔚景逸的武馆也越开越大,北境的几座城池中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某年冬日,蔚景逸有事去了一趟月亮城。

    月亮城的地形形似弯刀,围在大寒山的南侧。

    他这次来是和人谈生意的,两人一起到酒楼选了雅间入座。

    原本就通过气了,此番谈得很顺利。

    时辰还早,两人又漫无目的地谈了一会儿。

    见他脖子上的雪貂毛领好看,蔚景逸寒暄道:“韩兄最近这是小赚一笔呀,这领子看起来可值不少银子。”

    姓韩的男人哈哈大笑,继而说:“要是搁原来啊,毛色好的买不起,毛色差的我又看不上。”

    蔚景逸有些好奇:“那现在呢?”

    他说:“如今不一样了,现在纳罕部也和我们通了商,毛皮山民卖得便宜。”

    来这里有年头了,蔚景逸知道那雪山脚下的情形,愈发奇道:“他们从前不是封闭着,不与外人往来吗?”

    “蔚兄这就有所不知了,先皇后崩逝后,她的一个侍女奉她遗命前往雪山脚下,竟真打破了封闭的过去。先皇后嘛,你应该知道的,她的外祖是谭松,原就戍守过北境,皇后留下如此遗命并不奇怪,对了蔚兄……”

    后面他再说些什么,蔚景逸已经基本上听不太进去了,只嗯嗯啊啊的敷衍着。

    时隔多年,他竟然在此时此地听见了她的故事。

    姓韩的弟兄有事先走了,蔚景逸仍在沉思。

    侍女?

    能称得上是她贴身侍女的,似乎只有那个小丫鬟了。

    可那个丫鬟他也见过,实在不是个聪敏的,如何做得出来这么大的一番事业?

    蔚景逸心里隐隐有了一个近乎荒谬的猜测。

    这个猜测叫他手心微颤,几乎连杯盏都拿不稳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直接改了原定的计划,假作跑商的商人,当晚就往大寒山去了。

    部族里对外人的敌意并没有就消弭殆尽,蔚景逸和其他几个来收皮子的商人一起,里里外外被搜了一圈之后,才被放了进去。

    既然打着做生意的名号,那蔚景逸也不得不跟着装一装,他顺带着收了几张好皮子,状似无意地问卖家:“听闻那位

    <中原来的女豪杰如今留在了你们部落里?”

    卖主警惕地看他一眼,操着蹩脚的中原话说:“你什么意思?”

    蔚景逸忙道:“在下绝无恶意,只是听闻她的功绩,心生向往,只求引见。”

    听他在夸她,卖主的眼神才和缓下来,他拉来自己的儿子,叽里咕噜地和他说了一通,完了才对蔚景逸道:“你等等,我叫他去问了。”

    蔚景逸忐忑地等了许久。

    小男孩回来了,卖主听他说完,朝蔚景逸招了招手,说:“我带你去。”

    蔚景逸的心越跳越快。

    走过曲折的小径,一座颇具中原味道的小楼出现在了周遭的民居里。

    院门是开的。

    卖主敲了敲门,朝里面道:“周娘子,我把人带来了!”

    周……娘子?

    蔚景逸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里面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来了。”

    周妙宛从院子里款款走出。

    看清了来人是谁后,她也愣住了。

    不过还是周妙宛先回过神来,她笑着说:“竟是故人呢。木大哥,麻烦你走一趟了。”

    木大哥摆摆手,走了。

    周妙宛带着笑,看着呆立原地的蔚景逸,邀他进来小坐。

    蔚景逸迈开迟钝的步子,跟在她身后。

    “稍等,我去隔壁借点酒来。”她说。

    不一会儿,周妙宛就转身回来了,而蔚景逸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发着呆。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过去。

    他没有问她怎么死而复生,她也没有问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蔚景逸说:“我没有想到,真的会是你。”

    周妙宛浅笑:“世事难料,大抵如是。你近来在忙什么呢?”

    他望着院墙上的青苔,答道:“我开了几家武馆,如今差不多也做起来了。”

    周妙宛揶揄道:“挺好的,以后蔚兄也能桃李满天下了。”

    蔚景逸被她的话和酒呛了一口。

    他说:“你如今……也挺好的?”

    是个问句。

    周妙宛颔首。

    蔚景逸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其实他此时心中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情绪,见她独身,也说不上欢喜。

    看见她如今平淡的生活,他心里只有欣慰了。

    <  他真情实感地高举起酒杯,站起身敬她。

    “祝你平安顺遂。”

    周妙宛给自己再添了浅浅一杯底的酒,她说:“这酒后劲足,我不敢多喝,莫要见怪。”

    然后她也高举起酒杯,敬他。

    风波早已落定。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们的心中皆别无他念。

    蔚景逸的眉宇间亦是一片坦荡。

    相逢不易,两人喝光了一坛酒,聊至夜深——

    虽然绝大部分的酒是蔚景逸干掉的。

    算做了些生意,他如今也比从前要健谈。

    这个时辰,城门应该早就关了。

    周妙宛担心他披星回去不安全,留他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周妙宛醒了,而蔚景逸已经离开。

    他只留下了一张字条。

    ——万事如意,大喜大福。

    他的字不似他的为人那般大开大合,反而是含蓄内敛的。

    其实这才是他的性格吧。

    周妙宛拿起字条,决定要将它裱糊起来好好留作纪念。

    那年回京路上,她又何尝不知有一位骑在马上的少年郎,在等风吹起她的车帘?

    恰如风起云涌,旧年的情愫也留在了那一天。

    万事如意。

    她在心里默念。

    这样的祝福,她希望也能在他的身上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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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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