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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偏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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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北将军府,偏门。

    周妙宛伫立着,藏在袖中的手指不停绞着帕子,一时竟没有勇气敲开这扇门。

    她酝酿许久,久到一旁的谭世白都有些不耐了。

    “妙宛,你何时学得这一身犹犹豫豫的作派?”

    他大步朝前,直接替她扣响了门闩。

    守夜的小厮打着长长的哈欠,骂骂咧咧地开了门:“谁啊,大半夜的,敢来将军府寻开心?”

    小厮的哈欠打到一半,见面前是谭家的二位主子,立马打了个哆嗦,把哈欠憋了回去:“见过少爷,见过小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周妙宛便道:“确有急事,麻烦小哥替我通传将军,是真的急事。”

    她的长相原是娇俏可人那一挂的,可如今冷峻的神情在她眉间覆上了一层凛冽的寒霜,小厮见状,不敢怠慢。

    虽说将军早说要和小小姐断绝关系,可如今她漏夜来访,想来定有大事,他赶忙领着二人进来了。

    深夜,将军府上下寂静异常,他们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谭家世代习武,如今披挂上阵的子弟众多,有军衔的也不少,但能让谭家上下都尊称一声将军的,只有谭松。

    哪怕他如今已卸甲归家,在京中荣养。

    眼下夜已深,下人虽领着两人进了谭松的居处,可到底不敢进去叫醒这梦中的雄狮。

    最后还是谭世白出马。

    他回头看了周妙宛一眼,笑道:“一会儿我要是挨老头子打了,你可不能不救我啊!”

    周妙宛分出一点心情同他玩笑:“好啊,我保证不给外公递棍子。”

    谭世白窜进了内室,周妙宛安静地坐在屋外,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同外祖开口。

    “哎哟,您还不睡啊——都一把年纪了……”

    “我睡不睡,干你屁事?大半夜来作甚的?”

    “您没睡那正好,来来来,看我把谁给您带来了——”

    周妙宛侧着耳朵,听屋里两人的对话。

    她皱起了眉。

    外祖早已年逾古稀,该是休息的时候,为什么还没入眠?

    莫不成是旧伤又疼了?

    周妙宛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

    “你小子……带什么狐朋狗友来还非得让我见见。”

    谭世白打起防风的布帘,引着谭松走了出来。

    周妙宛绷紧脊背,见到许久不见的外祖的一瞬间,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张嘴欲唤他,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她同外祖已经有数月没见了。

    他被北疆风霜刀剑打磨过的腰杆一如往常的笔直,精神很好,看气色完全不像古稀老人,可周妙宛却能发觉,他眼尾的沟壑比上次见时更深了,鬓边原本花白的头发,也已全白了。

    谭松比她更惊讶。

    “囡囡?你……”谭松甩开谭世白的小臂,快走几步,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绷起脸问:“你怎么来了?”

    听得这句久违的囡囡,泪水飞快地在周妙宛眼眶中凝聚,它们打着转儿,很快便漫溢了,顺着她的脸颊扑簌簌地落。

    周妙宛哽咽着开口:“外公……”

    猝不及防的眼泪让谭松和谭世白都乱了阵脚。

    谭世白忙安慰道:“什么狗屁端王,还敢关我们谭家的妹子!别哭,现在在谭家,有什么委屈你放心同我和爷爷说。”

    周妙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地说:“表哥,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外公讲。”

    谭世白闻言,拍拍她的肩膀,便去了偏殿呆着。

    周妙宛相处最多的长辈便是谭松,是以谭世白也不觉意外,非常主动地留出两人叙天伦的空间。

    耳听得谭世白话里蹦出的三言两语,谭松心下便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对于周妙宛一向是极偏疼的。

    他的小女儿行兰娇养长大,性子却一点也不骄纵,唯一做过任性的事,就是在择亲那年,自己挑了那时还是永安侯世子的周涵翡做夫婿。

    夫妻恩爱,很快谭行兰便有了身孕,日子在往平实和顺的方向走。

    可天不遂人愿,生产那日,她难产了,用命生下了一个女儿,而周涵翡听闻不是嫡子之后,连名字都懒怠取,女儿还未足月,侯府上下还挂着白幡,他便娶了续弦进门。

    “宛”字,都是谭松给取的。

    周妙宛满月当天,他提着曾斩敌将首级于马下的刀,亲临永安侯府。

    谭松给了周涵翡两个选择。

    要么,好好把周妙宛养大,要么,他现在就送他入土,让他的外孙女变成名正言顺的孤儿,他好接回谭家去养。

    而周妙宛十几年来,除了带她的郑嬷嬷,最亲的就是谭松这个外祖父。

    是以在他面前,周妙宛毫无顾忌地开口了:“外公,我想和端王和离。”

    闻言,谭松微微抬了抬眼皮,表情凝固:“最近发生什么了,你一五一十的和外公说。”

    最近的事情,周妙宛怕知道的人多了口杂,连凝夏都没说过。

    她扶谭松在圈背椅上坐下,随后撩开衣摆,跪在了他的面前。

    谭松自然要扶周妙宛起来,但她自觉给家中添了大麻烦,不肯起来,梗着脖子把这几日有关李文演的事情全数道来。

    从知道他的野心到他同她摊牌将她关在屋里,周妙宛一事不落,唯独没有提那个“冉冉”的事。

    眼看外祖的眉头逐渐紧蹙,周妙宛急急补充道:

    “这几日,我算想清楚他为何执意不同我和离了。虽然名义上谭家已和我断绝了关系,可到底姻亲关系是连着的,如果他当真谋反,谭家根本脱不清干系,他就是想利用这一点!好让您和谭家干脆出手帮他。”

    “我想,可千万不能如了他的愿!谭家上下一百多口人……”

    “落了雪,地上冷,你先起来,”谭松说着,起身强把周妙宛拉了起来。

    周妙宛心中有愧,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她没有抬头,正好错过了谭松复杂的眼神。

    岁月烙下的痕迹里,他眼神锐利不减当年。

    如若此刻仔细观察,甚至能从中品出一丝愧疚。

    “囡囡,有一件事,外公瞒你许久,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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