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练望舒隔了很久才敲出一个字，并很罕见地加上了标点符号：【哦。】
正对着空调的粉色纱窗被轻轻吹动，楼筱曲起双膝，把脚踩在椅子上，一只手端起楼国栋早就端来，已经稍微有点凉掉的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另一只手动作不停，在手机上打字回复，字里行间满满都是天真无邪：【我夸你，你不高兴吗？】
练望舒先是在输入栏里输入很是敷衍的“高兴”两个字，随后又轻吸一口气，将这两个字删掉，打出一行：【不高兴，你只看到了外表，没看到内在】
楼筱：【(0_0)？】
楼筱：【你内在不好吗？】
练望舒表无表情：【不好，天天就知道玩，哪热闹往哪钻，脸皮比城墙还厚】
看到这句话时楼筱正在喝最后小半杯牛奶，没忍住笑，直接就喷了，弄得自己脸上和地上都是。
她连忙把手机放下，一边忍笑忍出奇怪的声音，一边抽纸巾擦脸擦地。
等把纸巾都丢进垃圾桶，楼筱又拿起手机：【倒也不用这么说自己。】
练望舒：【事实如此】
楼筱忍笑忍得好辛苦，她决定了，她一定要找个时间把截图发给盛翊本人，背后说人坏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她切出界面，发现是慕冬阳问她睡了没，怎么好像听到她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
楼筱赶紧回复：【喝牛奶不小心呛到了，待会刷了牙就睡。】
接着又回练望舒：【没关系呀，只要你长得好看，这点缺陷也不算什么。】
楼筱：【我去睡啦，晚安~】
楼筱气了人就跑，徒留练望舒对着手机屏幕，半晌才把手机往桌上重重一放，戴上耳机继续玩游戏。
因为心情不好，练望舒的操作越发不近人情，碰巧这局的队友里面还有两个熟人，他们就开玩笑，说——
“lian的小女友一走，lian就放开手脚了。”
“这才对嘛，带妹子就是不方便。”
同队的医疗师是个女孩，虽然对这样的发言感到不满，但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小女友”是谁，就没有开麦或打字说什么。
可练望舒清楚楼筱玩得有多好，对时机的把握能力和走位更是远超绝大部分普通玩家，她缺的只是经验，所以练望舒对有人因为楼筱是女孩子，就认定楼筱玩游戏不行，还觉得是楼筱妨碍了自己的发挥，感到十分不爽。
他直接开麦：“她不需要我带，是我觉得她操作好，才非要她跟我组队。”
说话那俩人中的一个大言不惭道：“领主需要什么狗屁操作，苟到最后不就好了。”
练望舒笑了：“是akar的名气还不够大，还是密码退役前那一战打得不够漂亮？领主不需要操作，你是想笑死谁？”
“那些都是职业选手，你拿他们来比才他妈搞笑。”
练望舒：“那就和你比，之前两局她就是玩领主也比你个骑士收的人头多，你觉得你是不是应该反省反省重走一遍新手教程？”
然后那两人就说出了之后在游戏论坛内广为流传的一句话——
“不是你让的？”
他们都没想到，和他们一个阵营的领主是某个游戏主播的小号，该主播本来就气那两个傻逼说普通玩家玩领主不需要操作，后来听到他们说刺客给领主让人头才导致领主的人头数比骑士多，差点气笑，弹幕也都在骂那两人傻逼。
因为领主没有普通攻击，只有大招，领主的人头数能比骑士多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领主操作牛逼，要么全队都有布局有谋划，利用领主的大招团灭对方阵营。
lian作为刺客，就是再能耐，也不可能在随机匹配的游戏里打出全队配合的效果。
之后的发展就更戏剧化了，练望舒开始在那两人的骂声中疯狂抢人头，最后游戏结束，练望舒用棒读的口吻问那两个人：“哇，我的人头数比你们多好多，是你们让的吗？”
医疗师和主播差点没笑疯，弹幕更是一片欢声笑语。
事后这段视频被人发到论坛，“不是你让的？”和“是你们让的吗？”两个句式突然开始流行起来，最后甚至破圈到随处可见。
就连楼筱也经常听见十二班的同学用这个梗，她只当是网络流行语，没有去好奇这两句话的起因，也就没发现练望舒替她怼人的那个视频，更不知道这个梗的源头其实就是她自己。
时间回到楼筱故意气练望舒的第二天早上。
做完早操，同学们准备回教室，校长用话筒说要占用几分钟的时间。
同学们顶着大太阳哀叫连连，因为按照惯例，校长口中的“几分钟”，大概率是十几分钟，甚至有可能是半个小时。
结果比他们想的还要夸张，校长占用课间操后一节课的时间，痛批某不知名学生到教育局举报学校周六补课的行为。
校长拿着一个中心思想来来回回硬是不带重样地说了四十五分钟，要不是下课铃声打断了他，估计还能继续说下去。
不过说再多也没用，有教育局介入，除了高三是最后的底线动不了，高一高二全部取消周六补课，欢快的气氛因此在校园内蔓延，楼筱却对着毫无动静的手机感到奇怪。
昨天顾思思说自己感冒要请几天假，楼筱怕她在家无聊，就专门带了手机到学校，想没事和她聊聊天。
可当楼筱把周六补课取消的事情说了后，顾思思那边没有回她任何消息。
是还在睡觉吗？
楼筱想到这个可能，就收起手机，专心上课。
结果一直到下午，楼筱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楼筱有些担心，便在活动课的时候去十二班找赵奚问情况。
这里不得不说到聚英作为一所私立学校的特点，学校里除了像楼筱这样的普通学生，还有两类稍显特殊的学生，他们分别是家里有钱的富家子弟，和成绩优异学费全免的特招生。
十二班算是有钱学生的聚集地，所以对于顾思思的情况，同一个圈子里的赵奚也有所了解，他说：“可能是又被她爸关起来了吧。”
楼筱诧异，关起来？
赵奚安慰楼筱说：“你别担心，我和她住一个小区，上学期她被关的时候我还偷偷去看了，发现她好着呢，还叫我给她带手机充电器，我就用无人机帮她带过去了，没事的，肯定过几天就回来了。”
“那就好。”楼筱得到答案，离开十二班，回教室去写作业。
其实顾思思家里的情况，并非无迹可寻，之前家长会，顾思思就曾因她爸妈都没来参加，被老师叫去过办公室，还有周末她从不在家待着，不是找楼筱就是找别人，朋友圈里总是她出去玩的照片。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楼筱拿起一看，发现是顾思思发来的语音。
楼筱连忙从书包里抽出耳机，听那条语音的内容，很快耳机里传来了顾思思的哭声，她一边哭，一边说：“……筱、筱筱……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来接我……我想回、回我外公家……”
楼筱皱着眉，打字问顾思思：【你在哪？】
顾思思又发了条语音，依旧是哭着：“我在我爸、爸爸家……我生病了，他们、他们不信……觉得我骗人，不让我出去……”
楼筱：【打电话给你外公了吗？】
顾思思哽咽道：“打了，我外公叫、叫人过来了……可是我爸不让他们进……我爸是不是、是不是想我死啊……”
顾思思大概是生病把脑子给病懵了，连她外公那边的人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她却觉得楼筱能做到。
楼筱想了想：【把你家定位发给我。】
很快楼筱就收到了定位，她又回过去一句：【等着，我很快过来。】
发完，楼筱起身，再次去十二班找赵奚。
赵奚：“咋了？”
楼筱拿起耳机：“戴上。”
赵奚戴上耳机，楼筱按下顾思思发来的头两条语音。
赵奚听完人都懵了：“什么情况？”
“不知道。”楼筱看了下时间，还有半小时校门才开，于是她问赵奚：“思思说你们家长会的时候翻墙出去了，在哪翻的？”
赵奚转身回教室喊了个女生出来，说：“那天我没出去，她去了，她肯定知道。”
女生跟楼筱打招呼：“嗨表妹，找我什么事？”
楼筱：“翻墙。”
女生：“啥？”
几分钟后，女生带着楼筱他们到了体育馆，体育馆边上有排围栏，围栏外面就是马路，经常有学生在这里收外卖。
女生带他们走到尽头，尽头拐角的地方从围栏切换成了墙壁，踩着围栏爬上墙壁，就能避开围栏一侧的尖刺。
女生还有事，把他们带到地方就走了，赵奚看着高墙，很是踌躇：“感觉好难爬，你能行吗？”
楼筱在墙下活动了一下手脚，表示：“我没问题，你呢？”
赵奚：“要不你先出去，我等放学再赶过去吧。”
楼筱歪了歪头：“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收到语音后第一时间来找你？”
赵奚：“……为什么？”
楼筱举起手机，定位上显示地址为别墅区：“她家住的地方，我进不去。
赵奚：“那我也进不……哦不对，我也住那，我能进去。”
楼筱：“还能带我一起进去。”
于是赵奚被楼筱赶鸭子上轿，硬生生翻墙出了学校。
落地后两人打车到目的地，靠刷赵奚的脸进了小区。
小区内有小区管家开代步车送他们俩进去，一到顾思思家附近，他们就听到了争吵声——
“您要是再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报警了。”
“你报啊！这里是顾家，顾思思是我们顾总的女儿，你们来抢人还有理了！”
“我们戴先生是思思小姐的外公，接思思小姐去见老人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
代步车停下后，前院门口争吵的人都朝楼筱和赵奚看了过来，饶是赵奚见多识广，被好几个大人盯着看还是有点虚得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楼筱走到了他前面，微笑着对门内阻拦的阿姨说道：“你好，我是思思的同学，听说她病了，过来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