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疑团费解
丁离子在旁看到这情形,不由骇异不已:这两人既拼掌法,又斗内力,掌法的精妙姑且不论,仅就内力的强劲而言,实气罕见罕闻,自己所不能及!
因明方丈和因寂,因观两位长老自然明白因照大师这时是以少林的绝艺“韦护伏魔六十四掌”与倪瞎子相拼。这套掌法全用的是劈空掌力,有“隔山打牛”之功,威力奇大,但极难练成。全寺只有因寂,因照两僧能使,便因明方丈也未能练成。然而运使这套掌法时,由于每一掌都要使出十分的内劲,所以真力消耗极大,如运六十四掌还不能制伏敌人,那自身也就危险了。
这三名老僧在旁看到因照已拍出了三十八掌,那“倪瞎子”身形仍如风驰电掣般环绕着因照急转,游走自如,丝毫也没有迟滞之态,而且出掌越来越快,“乌乌”之声反而越来越大,因照步覆间却已显得沉重了许多,都心知不妙,忧形于色。因观忍不住了,扯了扯因寂长老的衣襟,说:“师兄,你看因照师弟是不是挡不住了”
因寂这时正如一头猛兽般紧紧盯住倪瞎子,蓄势待发,连头也不回,只摆了摆手,说:“别慌!他还挺得住。”
丁离子也看出了因照已落下风,暗忖:这倪瞎子滥杀无辜,极端残忍!方才已活活地把因慧老和尚一掌打死,我铲除裂人,又不是与他较技,岂能讲什么单打独斗的规矩况且我宝剑既已出鞘,哪能空回如不趁此时动手,恐怕难胜算!”当即请叱一声:“倪瞎子!你作恶多端,今天活该遭报,看剑!”
疾冲而上,瞬息间向倪瞎子连刺了四剑。这“倪瞎子”身法快捷无比,诡异绝伦,不仅在使人眼花缭乱的转侧晃动中让丁离子的每一剑都落了空,而且从意料不到的方位向丁离子还踢了两脚,又反手一掌把趁机飞扑过来的因照迫退了两步,从两人的夹击中飞射到两丈开外,敞声大笑,说:“还有三个老和尚为什么不一起上来我倪瞎子今天就是要灭少林,压武当,斩尽杀绝!”
丁离子和因照互看了一眼,一左一右猛扑过去。因照踏中门而进,改用“龙
爪乎”抓咽喉,丁离子走偏锋,剑挑太阳穴。
那“倪瞎子”全然不惧,身形游走不定,快得如电如风,眼看在东,一晃却到了西边,有时凌空而起,像一支大雁,有时贴地卷来,又像一缕黑烟,而且指掌兼施,着着抢攻,手法极为怪异。
虽然他出招看似相隔甚远,然而拍
掌时“乌乌”有声,出指时“嗤嗤”作响,突与近体没有多少差异。
尽管丁离子运剑绵绵密密,势如长江大河滚滚不尽,因照拳脚势劲力遒,虎虎生风,但那“倪瞎子”身法实在太快，眨眼之间方位便己数变,转折自如,来去似电,两人的攻击总是落空。更厉害的是倪瞎子发出的掌风指劲,似是有质无形,极难防范,休说被它正面撞击到决然禁当不住,就是被它扫到一点,也会立感烧痛麻痒,十分难受,就像被什么剧毒之物所螫噬一般,如不远使真气化解,还会迅速蔓延开来。
这情形丁离子已遭到三次,因照和他
斗得更久,已被他这种无孔不入的掌风扫中了五次。亏得这两人内功甚强,真气充盈,才能支持下去。
旁观的因明、因寂、因观等,见他们三人互换了两百余招后,丁离子已显得步履迟顿,剑势不畅,因照满脸是汗,喘息有声,都已明白败局已成,再斗下去必然凶多吉少。
正在这时突见丁离子身剑合一,如精虹怒射,直刺倪瞎子的咽喉,因照也暴喝一声,从右侧猛然扑上,一招“横推五马”,双掌齐出,击向倪瞎子右肋。那“倪瞎子”陡然错步旋身,让过了剑招,左掌“玄鸟划沙”,反劈丁离子的左助,右掌一缩一伸,用“单撞掌”去硬接因照的“双撞掌”。恰好背对着因明等三人;因寂长老一直目不稍瞬地注视着场中的剧斗,早在待机而动，蓄势已久,正如弓已绷紧的弦上之箭一般,见状一跃而起,喝声:“看掌!”声出人到,“嘭”地一掌击在倪瞎子的背上,打得倪瞎子一个,向前冲出了四五步,头不回地蹿上了东墙,如飞逃去。这因寂长老在少林寺执事的四位长老中武功最高,这一掌之力何止千斤,就算是块精铁也当打出印痕,见这“倪瞎子”受了一掌仍能纵跃如飞,不禁骇然。
就在倪瞎子受到因寂一掌的刹那之间,丁离子的左肋虽没有被倪瞎子左掌打实,却被他指头扫中,断了一根肋骨;因照也被他单掌之力震得受了点内伤。众人事后议论,那“倪瞎子”头不回,话不说地便急忙蹿走,想来也是被因寂长老那一掌所伤。
经倪瞎子这么一闹,寺中情形紧张,立刻戒备了起来。殊不知才隔了一天,又来了三个年轻人,也说是来找陶兆熊的,与前殿的八棍僧说僵了动起手来,小沙弥急忙报与因悟长老。因悟赶到前殿将三人—一拿下,细细一问,一个说是林颠子的徒弟,一个说是林颠子的孙儿,另一个自说姓华。问他们与倪瞎子有何干,为什么要找陶兆熊,都说不认识倪瞎子；对于为什么要找陶兆熊,却谁也不肯说。
因悟将这情况禀报了因明方丈,因明方丈沉呤说：“我和国照师弟都同‘单身挑五塞,一夜诛四凶’的林大侠交情不薄,按理说林子不会叫他的徒弟、孙儿来我们少林寺混闹。但这时恰是寺中多事之秋,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也不便轻易把他们放了。这三人就由你好好看管,暂时不让他们离寺。总以客礼相待,不要苛侮为是。你可明白告诉他们,如他们所言不虚,确是林大侠的后辈,我们查明之后,立刻送他们出寺。在此之前,只好受几天委曲了。”因悟退下来后暗想:方丈师兄说来倒轻松,可既要客礼相待,又不准他们离寺,这事却挺难呵!尤其是那姓华的,一直在大骂秃驴,这一来只好装聋作哑,自认晦气了。
因照这时把以上各事一一向李和光、张琪儿讲了,对那“倪瞎子”的情形,讲得格外仔细,讲完后,问:“李兄弟,张女侠,你们行走江湖,可曾见过或是听说过有这般模样的人”
张琪儿摇摇头说:“连听也没听说过!”
李和光也说:“我也没听说过。但这样看来此人同贵寺必然结有深仇,也许和倪瞎子也有嫌隙,这才想挑起两家的争斗；同时他还和陶兆熊弟兄有牵连。不然为什么要以找陶兆熊作为由头”
因明和丁离子都问:“陶兆熊究竟,
是什么样人”
李和光便把自己和陶兆熊结仇的经过说了，又把张琪儿在镇江渣泽客店中听到的江湖传闻讲了一遍,说:“请方丈想想,贵寺究竟同谁结有深仇又或和陶家有什么积怨那陶兆熊抛弃偌大家业,改作僧人打扮,到处扬言在贵寺出家,定非偶然!”
因明茫然说:“我们与陶家决无干系!如不是听到老弟的话,老衲等还不知道世上有陶家兄弟哩。至于寺中有没有同谁结下深仇,这几年确是没有听到过呵!师弟,你知道么”
因照说:“没有!我我掌戒律,如有人在外结仇,我理应知道,但从未听人提起过。”
李和光说:“这几年没有,早先呢比如说十年前,二十年前”张琪儿也说:“是呀,那个假倪瞎子大概年纪不轻了吧”
因明喃喃自语:“二十多年前,二十五年前，”忽然紧皱双眉,转头向因寂长老说,“师兄,你看会不会是二十五年前的那人复出呢”
因寂双眉一竖,目闪异光,说:“方丈是说二十五年前在广西猫儿山的那人,但那人哪有这么瘦削
因明喟然长叹,说:“师兄,我们都已老了，那人也当不复壮盛,身材相近,瘦了些又何足怪!”
因寂也忧形于色,说:“如真是那人,可就麻烦了!”
因照问:“方丈,你想到了谁”
因明缓缓地说:“这人你不知道,不要问了，以后慢慢告诉你。”含笑对李和光说:“老衲想到了一人，这人当年也和令师交过手。少侠几时回川,老衲当修书一封,烦少侠交与令师,书中对敝寺发生的事也要提及,少侠可把在此听到的详情转告令师。”
李和光说:“谨依方丈之命,还有一事要禀告方丈:昨天擅闯贵寺的三人,一个是我的盟兄,一个是我的世经女,另一个确实是林大侠的儿。他们来枝找陶兆能全是因为误信传言,要替晚报仇,还望方丈原宥!……”
因明吃惊说:“老弟何不早说这可得罪了!”
对因照说,“师弟,请去对你因悟师兄说,三位小朋友都是自己人,请他们快到此间相见。”
因照去了不久,便带着岳重义等三人一起来了。风火二郎岳重义和彭菊华見了李和光都惊喜交集;彭菊华一转眼看到张琪儿,不禁一呆,面现迷惘之色。
张琪儿嫣然一笑,说:“你连龚兄也不认识了么？我和你一样也是雄赳赳的假男儿!其实我也不叫龚长璧,我姓张，叫张琪儿。”
彭菊华见自己倾慕的俊美蕴藉的公子竟然是个姣好的枯娘,只觉心里害羞,赧然无语。
张琪儿亲热地把她拉到身旁,说:“我在朱吉家里就已看出你是女扮男装的,我林师兄也早就看出来了!”
彭菊华说:“是吗”一眼瞥见张琪儿鬓边的那朵红灿灿的绒山茶,恍然大悟,眼珠在密密的睫毛下一转,笑说,“我也看出来了!你就是我李叔叔的那位有‘乌云鬓边之茶花,梨花颊上之笑影’的‘伊人’,对不对？”
张琪儿也顿感羞涩,两人对看了一眼,都忍不住“格格”娇笑。
林小四在旁惊得目瞪口呆喃喃地说:“原来是女的!难怪我总觉得不对劲,完全是小妞儿的脾气,又不肯和别人同房睡……”
彭菊华白了他一眼,娇嗔说:“呸!你还要胡说些什么”这时李和光已向诸位长老和丁离子道长引见了岳重义,忙打断他们的话,命他们一一拜见这些前。
大家寒暄了几句后,因明方丈一面留大家在寺中吃饭,一面告退说:“老讷还得先去修书一封,讬李君回川时转交给他尊师,这就失陪了,请诸位宽坐一会儿。因寂师兄,请你陪丁离子道长和各位朋友说说话儿。”
众人都说:“方丈请便,不用客气!”
过了不久,因明方丈回来,交给李和光一封信,说:“李君回川后烦交令师,就说老僧在少林遥祝他平安喜乐!”
李和光起立行礼说:“多谢方丈!”接过信来瞥了一眼,见封面上仅有“内详”两字,忙珍重纳入怀中,一会儿,服役的僧人来说,素席已经备好。因明方丈和因寂、因观、因照三位长老一齐起立,邀请大家前往另一精舍入席就餐。
席间武当掌门人丁离子问起李和光等离此后往何处去,李和光说准备遥径回开封,约林颠子林大使相助,赴湖口救出两位朋友,便回四川去,至于以后的事,便得禀明师父‘老先生’后再定了。
丁离子说:“我如不是负了点伤,定要随老弟去见见那真倪瞎子!”
因照说:“就是这个话,我们如不是要防着那假倪瞎子捲土重来,也当前去助老弟一臂之力!”
彭菊华听到真倪瞎子假倪瞎子的话,很觉奇怪,悄悄问张琪儿是怎么一回事儿,
张琪儿说:“这事不是几句话就说得清楚的,待会儿我在路上再告诉你。”只听李和光说:“多承道长和大师关注,这事倒不用劳烦。只须林大侠把倪瞎子绊住,晚辈便可前去放人。再说,我们这面现下人也不少,那扇子湖除了倪瞎子难斗难缠外,其余的十九不会武功,所以救人的事,晚辈这次是有把握的。”
丁离子说:“如此便好。”席间大家言谈甚欢。饭毕,略略休息了一会儿,李和光等便起身告辞。
因明方丈因他己言明是要约请林颠子前去救人,自也不便挽留，亲自把他们直送到山门,才合十作别。
在下山的路上,李和光才对彭菊华讲了她妈妈和苗秀被倪瞎子所囚,及倪瞎子的为人等情。
彭菊华顿时惶急得哭了起来,多亏张琪儿百般劝解,力说无妨,才稍减愁绪。
当晚一行五人仍在登封住宿。李和光劝彭菊华不要再着男装,说:“像你这个模样,老江湖一眼便能看穿,瞒得了什么首先声音就不像,眉眼、身形更不像,倒男不女的,更容易惹人注意!”
彭菊华说:“不见得吧,有支傻猫就始终没有看出来!”林小四说:“你说我是傻猫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只不过不敢说罢了!”彭菊华说:“我不信,你为什么不敢说”林小说:“我别的都不怕,就怕你动不动就要红眼眶,哭鼻子呀!”彭菊华有些发窘,跺脚说:“你净瞎说 你说的话我才不信哩!”
张琪儿微笑说:“世上的傻猫不是只有小四一个,有人对我这个龚公子,不也‘龚贤弟’长,‘龚贤弟’短地喊了两天吗”
李和光笑道:“你说我也是傻猫,但你久走江湖,要装自然装得像。菊华哪有你这么多的经验,你不是说第一次见她便看出来了吗”
张琪儿说:“这倒是;我也认为菊华还是不扮男装好。这么秀美的姑娘,只要一打扮,那还不把天下的姑娘都比下去那真是胜过王嫱,压倒西施!”
彭菊华把手遮住脸,说:“我不理你们了,都来欺负我!”话虽如此,第二天她果然换回了女儿的装束。林小四见她容颜俏丽,丰神绰约,娇花暖玉也不足方其美,不禁也是一惊:我与她天天相见,竟想不到她竟长得这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