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女武则天
第二天，金兰迎着晨曦早早起床，这是她的习惯。武艺这东西唯有苦练不辍方才能有精进。金兰家中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出身，名门大派是有些套路招式不假，可大唐建国不久，天下承平日短，许多名门大派都在隋唐两代的交替中灰飞烟灭，剩下的少许早已不成体统，或是归附皇家，或是依附地方诸侯，剩下的散兵游勇大多游走山林，集匪结寨。
大唐至今不过两代皇帝，李唐皇室结盟建国，各路藩镇手握大权，山东士族和江南士族虽口是心非却还不会在明面上和皇家作对，可关陇集团树大根深乃是不折不扣的豪强集团，功高盖主不论，与李唐皇族关系颇为微妙。
闲话少提。
金兰在院子中摆开架势练起武来，那口凤嘴刀长六尺有余，重五十斤（注：本书采用所有度量衡均为唐制），金兰挥将起来却看似轻盈，又凌厉霸道。两代人集大刀与枪法于一体所创的金家刀法与金枪术揉为一体，却也是几十年走镖路上学来的精髓所在。一套刀法演武下来，金兰也是前胸后背湿透了。
趁着金兰停歇下来，门房的伙计赶紧凑了过来，小声道，“当家的，宗祠那边在商量什么事情。好一阵子了，你怎么不去？”
“嗯？”
金兰有些愕然，照理说宗祠里面商量大事少了谁都不可能少了她，这是要做什么？不过剑阁道这趟镖酬劳还是不错的，每人拿到五贯钱是没问题的。金兰转头对小伙计笑道，“总归不过是月钱的问题，这次酬劳不少，宁老板给了不少。城门口又得了些意外之财，这下大家伙儿的日子都好过些了！走，咱们也过去看看！正好跟大家伙儿说说这事儿！”
金家的院子还算大，三进院落，在京城这地方能有这么个居所也算是不易了。只不过金家上下连带着跑腿的雇佣一共四十二人，这么多人挤在这院子里居住却显得非常拥挤了。宗祠设在三进院子的大堂内，此刻宗祠挤满了人。
金兰来到后看到大家伙儿都挤在大堂内，只留下中间狭窄的过道。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是她的二嫂，还有两个被大人拉着却正在不断挣扎吵闹的半大小子就是她的两个侄儿了：胖的叫金蛋，瘦的叫金条。金兰每每看到这俩小子就有些感慨，金家没有读书人，取名字个顶个的俗气。自己老爹原本给自己取名金男，出生以后见自己是个女娃就改成了金兰。想到此处，金兰一眼便看到了那一排排灵位，最下方的便是自己爹的，心中有些黯然。不过见到金家这还有几十口人，心中也暖了起来。
“二叔，二婶，大嫂，二嫂，大哥你们都来了！正好，这次得了不少银钱，我跟大家伙儿分一分吧！”
大哥开口道，“这事不急，眼下有一桩更紧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哦？是什么？”
金兰问道。
大哥金道城从座位上起身，有些迟疑，却还是开口了，“两天后镖师公会”
金兰爽朗一笑，“这我知道，这此从剑阁道回来一路紧赶慢赶，眼下没有耽误。两天后我去就好了！”
“这”金道城有些赧然，旋即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交给金兰，“你看看吧！”
金兰结果纸张看了起来。
金道城这才又说道，“这是五天前镖师公会送来的。这几年来你也不容易，让你一个女儿家来扛下金家镖局这杆旗，实在是委屈你了。镖师这行当，出门在外生死难料，吃这口饭不容易，好在后辈们也都成长起来了”
听到此处，金兰心中涌起一阵悲伤，却仍旧镇定，“大哥究竟想说什么？”
金道城张了张口，他是了解金兰的性子的，眼下面上却也有些为难，“居京城大不易啊”
“大哥你直说吧！”
“好！自大伯去后，我和你二叔就一直想着能不能为你分担一下。一来见家中这几十口饱一顿饿一顿于心不忍，二来外面的人多有闲话，再者我看眼下这机会也不错，公会里几支大镖局给出的价格都还不错”
“大哥，你想将镖局卖了？”
金兰质问道。
“不是，怎么可能？”
“那是什么？”
金道城斟酌道，“只是合作，大家伙儿可以多挣些钱，日子才能好过些。你也知道，咱家这实力，是没办法跑远商的。可近了也没什么油水，家里的女人们都还要给别家浆洗衣服才能过下去”。
金兰有些愧疚，“大哥，这次剑阁道回来所得的所有酬劳，昨天入夜宁老板已经送来了。全分给大家，我就不拿了。”
金道城忙道，“这怎么行？你一路辛苦，回城时还受了伤，总要花钱的”。
就在这时，一直端坐在上方的二叔冷哼一声，“大郎你心软，可外面都说咱们家‘牝鸡司晨’，我这老脸往哪放？”
金兰看向二叔，“二叔，寄人篱下可就是把大伙儿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哼！命在自家人手上就能活吗？你看你爹！他葬送了多少金家子弟！”
金兰怒火中烧，“金家镖局是我爹拼下来的产业！”
二叔不依不饶，“那是金家所有人拼命打下来的产业！”
就在此时，一人悠悠开口，“那就分家吧”
金兰循声看去，说话的人却是金知恩，他本是金石从街头捡来的弃儿，却不料此时却站在了二叔的那一边。金兰怒火上涌，一巴掌便按了下去。
那金知恩不闪不避，“啪”的一声，金知恩便被金兰排在了头顶，口中鲜血直流，座下椅子便轰然碎了一地。金知恩跪在地上，只是牙关紧咬闷哼一声。
金兰胸膛起伏，冷冷看向四周噤若寒蝉的众人，又看向二叔。
二叔端坐，“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吗？”
金兰不理会他，只是面向金石的灵位，颇有些出神，“爹这一辈子总想往西跑，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二叔也有些失落，“可他死在了西边的路上”。
金兰不语，只走上近前，将那摆在倒数第二层的金石灵位取到手中，一番擦拭，便带着灵位离开了宗祠。
下午的日头正好，金兰抱着父亲的灵位独自一人坐在房门前的石阶上。她这小院偏居二进的西北角，平日里本就冷清，此刻更是萧索。
一串急促的步伐声响起，金兰看过去，却见是自己的小管家，名叫金库，先前过来跟她讲家人们聚集祠堂的事情就是这小子。勤快跳脱，忠心不二，可这小子十六岁了，还是个娃娃脸，个头也不见长。眼见他过来了，金兰便问道，“你还在啊？”
“嗯！当家的，他们把钱分了，我看到你昨天带回来的金条也被他们分了！你要饿肚子了！”
金兰笑道，“不会”，说着，从怀中取出昨天得到的那枚金币，在手中把玩起来。
“哇！当家的，你还有金币！我以为要把自己存的钱拿出来养你了呢！”
金兰撇撇嘴，“你这抠门儿，谁能指望着你吃饭？”
“嘿嘿”，金库咧着大嘴笑了笑，“我来是跟你说正事的，外面有个小丫头来托镖，我把她稳住了，不要被其他人给截胡了。”
金兰忽而想起昨天城门口遇到的小姑娘，便道，“不会的，她本就是来找我的，你把她带过来吧！”
片刻后，一个衣着素净却又不失淡雅的小姑娘昂首阔步走来，远远地便对金兰拱了拱手。她本是个端庄的姑娘，这番行事做派倒像是临时学来的样子。
金兰本是豁达豪迈的女子，看着小丫头的样子，心中的憋闷便一扫而空，“姑娘，你来了！”
金兰左右看看，“怎么不见你家护卫？”
“那是我爹的护卫”，小姑娘笑盈盈说道，旋即自然地在金兰身旁地石阶上坐了下来。
“姑娘不是一般人吧？”
小姑娘也不隐瞒，“小女子姓武，名则天，家父武士彟”。
金兰恍然，“原来是荆州都督的千金”。
小姑娘摆摆手，“金镖头好身手，我有事相托”。
金兰问道，“好说，姑娘请吩咐”。
小姑娘面色有些涨红，却仍旧装作满不在意，“后天放榜，榜下捉婿，有劳金镖头出手相助！”
金兰愕然，她接过的镖也算不少了，可榜下捉婿还带武斗的算是头一遭了，至于时间，后天？“姑娘是说后天吗？”
“正是！金镖头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呃”，金兰想了想，科举虽然始于前朝，至今仍旧沿用，且当今圣人极为重视，读书人的晋升之阶，商贾之家断然没有资格参与考试。不过这倒不妨碍她的羡慕，再看一眼眼前的小姑娘，金兰道，“在下尽力而为！”
名叫武则天的小姑娘也不多话，对金兰笑了笑，转而问起了武艺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