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草原雄风

    抚宁城内，暗流涌动。边境上还处于突厥掌控中的乙等军镇漠城，也没闲着。

    自从上次突厥八万精锐骑兵，一战尽没。突厥元帅图谷蒙达上书草原共主统叶护可汗，自陈本罪。

    万幸得可汗赦免，依旧让其统领全军。图谷蒙达自感深愧可汗与部下将领，于是自行割去原先能够垂到大腿的发辫。

    在草原上，男子无辫发，无异于奇耻大辱。可图谷蒙达以此为戒，誓要为主上攻破高昌国都，并且明言在那之前，只以散发示人。

    这日元帅来到漠城中，十万草原步卒正驻扎在军营里。此时正是正月时节，漠城天空乌云压顶，仿佛抬手足以触及，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既然能在勇士悍卒遍地的草原上脱颖而出，自然是无比雄壮。图谷蒙达独自走在营地外围的粗糙沙砾上，耳中听到营帐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呼喝。

    顺着声音往中心走去，不过百十来步，就看到空地上围着一圈，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草原的精壮汉子。

    有的捧着酒壶，有的手持弯刀指天呼喊，有的则是互相赌斗。看到这，元帅图谷蒙达本想去别处再看看。不想有军士看到他后，高声喊道：“元帅来了。”

    登时这群粗壮的突厥汉子扔掉酒壶，收刀回鞘，很快聚拢在一处，就连刚刚在垓心互相角力的两名汉子也站得笔直。

    不少突厥士兵从来只是远远见过他，如今元帅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些崇拜图谷蒙达的兵士，目光灼热，那种崇敬几乎刻在了脸上。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们的英雄。突厥男儿生来就是长于马背，搏于战场，快意纵马天下，而后马革裹尸。对于力量的崇拜，根植在突厥的血液中。

    即便有矹突之战的失利，但图谷蒙达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仍旧难以撼动。

    “来，你们俩一块上，本帅与你们角力如何？”

    图谷蒙达也不含糊，斜着褪去右臂皮袄，拴缚在腰间，两脚在地上碾了碾，弯腰伸手做好准备。

    元帅图谷蒙达本来就身高过人，此时袒露胸膛，更能看出肌肉鼓胀，身形如同山岳。双臂青筋略微暴起，哪怕之前征战中失去一目，此时的他也不减丝毫威势。反而目光更加勇烈，如同山中猛虎，蓄势待发。

    两名也是角力好手的勇士，也不禁骇然。对视一番后，稳了稳心神，也褪下半幅皮袄，一人在前，一人缓缓绕到图谷蒙达身后。

    作为草原传统技艺的摔跤，每个突厥男儿都是自小练习。能够在军中脱颖而出的，都不是凡角。

    草原多精骑，步卒却是稀少。在大漠黄沙，草原戈壁上来去如风，自然是首选骑兵。可是面对高昌这样，城池高耸，守卫严密的国家来说，步卒则是更为重要。

    所以这两名百夫长，能在挑选更为严格的突厥步卒中脱颖而出，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只见两名百夫长一前一后攻来，图谷蒙达虽然少了一只眼睛，可角力的技巧冠绝突厥，又是神力。

    见到有人攻来，立即侧身让过前面那名百夫长，反手一推，便将其推了个跟头，周围叫好声四起。

    后面那人瞅见机会，急忙欺身近前，双手扣住图谷蒙达的腰部，想用倒拔垂杨柳的招数将其扳倒。

    可是谁知无论如何使劲，图谷蒙达仍旧稳如泰山。之前被推倒的百夫长也不顾一切扑来，扯住元帅的胳膊，反身用腰背抵住，脚下使个绊子，想绊倒图谷蒙达。

    只见图谷蒙达用闲着的左手，轻松扯开百夫长扣在腰间的双手。紧接着单手一捞兜住百夫长的一条腿，将其掀翻在地。

    然后在腾出双手，揪住眼前正准备绊倒自己的汉子腰带，大喝数声，这人就被图谷蒙达拎在空中。周围又是猛然喝彩。

    元帅图谷蒙达脚下沉稳，左右踱步，看不出丝毫费力。走了半刻，才慢慢将那举在半空的百夫长放了下来。

    “你等皆是我草原雄鹰，愿你们有朝一日能翱翔于高昌王城。不必以今日胜败，而自行消磨斗志。”图谷蒙达拍着两名百夫长道。

    只见两人并周围所有士卒，立即单膝跪地，用手捶击胸膛，高声呐喊：“愿为可汗而死，愿为元帅而死！”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阿爸！”在阵阵高亢的呐喊声中，这句稚嫩的喊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也分外清晰。站在士卒中间的图谷蒙达望见了一行人朝这边走来。

    图谷蒙达分开众位军士，走过去俯身将一名稚气可爱，约莫五六岁的女孩抱起来，放在肩头上。

    同时伸出左手，捏了捏眼前少年的肩膀，豪迈大笑：“达铎图瓦，我的儿子，比之前更壮了些，很好，下次跟父亲我一同上战场。”

    突厥少年扬起了因为长时间日照，而显得有些黝黑的脸庞。他仰望着自己心中如同战神的父亲，用力地点点头。

    “达铎图瓦不过刚刚十四岁，我不许他那么早上战场，他是我的心肝。”黝黑少年身旁，一位穿着突厥传统服饰的女子说道。

    只见她以兽皮为袄，用金银做配饰，脚踩皮靴，正是元帅图谷蒙达的妻子瓦妮娜。

    元帅图谷蒙达摇摇头，“瓦妮娜，草原的雄鹰就应该翱翔，与雷电搏斗，和风雨为伴，永远躲在你身后，他永远不能成为草原真正的勇士。他的阿爷，我的阿爸，当年与他同样的年纪时，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战士。”

    图谷蒙达对妻子说完后，对着儿子达铎图瓦咧嘴一笑。

    妻子瓦妮娜无奈摇头，但是也深知自己的丈夫没有错。在草原上，只有勇猛的男子才配得到尊重。弱肉强食的道理，突厥人自小就懂得。

    “阿爸，我要骑大马。”坐在男子肩头的小女孩声音软糯。

    “好嘞。”图谷蒙达说着将小姑娘背在身后，向前急奔而去。妇人瓦妮娜和少年达铎图瓦相视而笑。

    草原少年达铎图瓦，今年十四岁。虽然年少，但是身形已经与成年突厥男子相差无几，和其父亲一样，膂力过人，只是稍显稚气，脸上并没有战阵厮杀留下的沧桑与决绝。

    高昌习俗取名，多用小名，贱名。为的是好养活，不易生病，图个好彩头。可是突厥取名与其恰恰相反，多以山川、河流、天空为主。

    例如元帅图谷蒙达，在突厥语中便是“辽远的苍穹”的含义。其子达铎图瓦，意为“振翅的雄鹰”。

    此外虽然突厥凶猛嗜杀，对外战争从来极其残忍，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待外族并无丝毫怜悯之情。

    可是对于族内，则是一夫一妻，终生不改，非死不换。妻子对于丈夫在外抢来的女子也不会嫉妒，因为她们往往活不过几天。

    突厥虽然与高昌接壤，但是两国风俗大相径庭，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