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所谓的大义灭亲
武陵郡王魏傥自引大军在离村落二十里下寨。夜间不点火把，马勒口，严禁人声，只派游哨往来巡视，只怕打草惊蛇。
第二日，天刚擦亮，郡王便令八万大军收拾营房，不得喧哗。遣徐猛领轻骑三十驻在林中，郡王领数百亲卫在周围设伏。
日上三竿时刻，果然一彪打着平州抚宁旗帜的军马滚滚而来，约有两百余骑，皆乘坐高头大马，腰挎战刀。
为首一将来到村口大喝：“张老头，老爷我来收钱了，快滚出来，不然老爷可就要杀进去了。”
听到这话，性如烈火的都尉徐猛如何能忍。持槊拍马，单骑突出，喝骂道：“你这鸟人，是抚宁将官？张老头族人是你杀的？”
抚宁将官突然见到这持槊之人，见他面目凶恶，嗓门奇大，先是吃了一惊。
后来见他不过单身独骑，哈哈大笑道，“你是张老头找来保他的？他不是说没钱了嘛，看来上次要少了，又或者他让哪个女儿陪你春宵一度？”
这人抹嘴后顿了顿，“其中倒是有姿色不错的，你很识货啊。老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抚宁都尉赵坚。人是老爷我杀的又如何，还要杀你呢！”
说完右手挥动，招呼两百骑围过去。徐猛这边三十骑从旁掠出，布好阵型。
此时赵坚身边副都尉附耳说道：“看他甲胄，应该是军伍之人。但与本地略有不同，难道是别处调来的，或许是那郡王麾下将佐？”
赵坚一把推开，骂道：“别扯淡，咱们这一路上看到大军了吗？别说他不是，就算是又如何？不过一个失势郡王，称他一声算是抬举他。
在平州地界，老爷我杀几个人怎么了，有我姐夫在，哪怕这几十个就是郡王手下，给安个匪兵作乱的罪名，杀了也就杀了。
若是他敢跟我争论，老爷还要告他治军不严，闹到当今圣上那里去。看陛下是相信这个曾经谋反的兄长，还是信我姐夫，如今的代平州将军。”
副都尉连连点头，“听都尉的，全给杀干净咯，别放跑了。”
与此同时，抚宁百骑向着徐猛手下冲去。马快如风，势若奔雷，双方很快就战在一处。
性情暴烈的徐猛早就恨得咬牙切齿，当前出阵，一匹马，一条槊直取敌阵赵坚。
赵坚见他来势汹汹，忙招呼左右护卫，可是那条铁马槊翻动如飞，转眼间杀透十余骑，又听到后队散乱，原来是项云手持龙吟枪，当先凿开抚宁骑兵后方。
龙吟枪枪出如龙，赵坚不过回身抵抗一个回合，便被扎中右肩，翻身落马。
徐猛赶上，挺起马槊就要来个透心凉，却被项云架枪挡住。
登时徐猛大怒，“老项，你干甚，老徐我要宰了这厮。”
白袍白甲的项云收枪道：“这人还要带回去给郡王审问，余下百骑交给你了，足够你杀得痛快。”
言罢，让两骑绑了赵坚，回归大军。
项云所带来的百骑由徐猛带领，与之前三十骑合兵一处，共同围杀平州乱兵。
至于抚宁军马，从来都是欺压百姓惯了的，何曾见到这般悍勇将校，自己主将被擒，前有持马槊的勇将，后有百骑虎视眈眈，怎么敢轻举妄动。
可是徐猛哪管这些，大喝数声，想再挺槊杀入。
抚宁副都尉赶紧下马跪倒，“下官不知大人到此，只以为是强盗，多有冒犯，请大人饶命。”
身后两百骑皆抛下兵器，下马求饶。
络腮胡、一字眉的徐猛朝地下吐了口唾沫，“呸，都是些没卵的玩意，只会欺负百姓，可惜老徐我这铁马槊杀你们这些鼠辈。”
跪在地上的两百骑战战兢兢，不敢答言。徐猛招呼手下围住这群军马，只等郡王号令。
再说项云推着被捆住双臂的赵坚而来，走到郡王身前，赵坚急忙跪下。
“你是何人？现居何职？”郡王双手搭住剑柄，端正而坐。
“小的是抚宁都尉赵坚，请郡王饶命。”
“本王且问你，可曾杀害良民，纵兵作乱，奸淫妇女？是否有人指使？”
“这···我们”赵坚支吾，不敢说话。心里却是在盘算，要不要硬着头皮扛着不说，等姐夫来救。
项云见赵坚如此情形，还吞吞吐吐，不说实话。立刻拔出腰间长剑，放在其脖颈旁。
赵坚只觉得脖子冰凉，便什么都招了。说这都是抚宁守将刘宓授意，自己不过就是听命行事，请求与其对质。
郡王略微沉吟，若是在这杀了他，刘宓必然不认。可若是先饶他性命，到时见了刘宓再反口不认，也是麻烦。
考虑再三，还是将他押解下去。又令项云手持印剑，让徐猛将抚宁两百骑乱兵诛灭，以儆效尤。
徐猛收到军命后，项云对于被围在垓心的乱兵吼道：“你等本为官军，滥杀百姓，本该阵前斩首，但念你们皆是七尺男儿，也曾有功于边防，许你们自裁。”
可是这些不是百姓，军人尚武，更何况是生死大事。副都尉思量再三，自裁是死，反了还有生机。
当时捡起兵器，对着身后两百骑喊道：“老子不自裁，命是自己的，有谁跟我杀出去？”
怕死的心理战胜了对军规的恐惧，也让这些残暴的军兵，忘了反叛的下场。
郡王手下项云，枪尖朝下，微微摇头，向着徐猛使了眼色。后者会意，手持马槊上前，百余芜州军马各个拉开强弩。
顿时喊杀声四起，乱兵开始冲锋，四周羽箭破空声更是压过战马前奔声音，乱兵即刻落马大半。
性情暴烈的徐猛大喝数声，撞入阵中，杀敌如砍瓜切菜。不过半盏茶功夫，乱兵全军覆没，王府亲兵只有两骑轻伤。
徐、项两名都尉命人割下所有乱兵首级。
郡王等两人归营，传令大军急速开拔，直取抚宁城。
不过半日光景，已经到达抚宁城外十里。
守将刘宓在城头上看到，便领着一干文武将佐到城外迎接。
本职横野将军，此时代行平州将军事的刘宓见到郡王，立即跪下高声说道：“抚宁守将刘宓，领城内文武，拜见郡王。”
言毕身后跪下一片。
郡王魏傥只是目光扫过，也不下马，更不回话，纵马领着大军浩浩荡荡进入了重镇抚宁。
这座城，郡王是来过的，所以并没有被如此坚固城池所震撼。
但是这座城的分量在关外举足轻重。
平州作为与宿敌突厥接壤的大州。州内军镇分为三等，甲乙丙。
而抚宁作为唯一的甲等军镇，自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处于平州中心地点，可以往来救应其余各城。城池坚固高大，防御周全，自然不必多言。
再想想边境上与这抚宁并肩的漠城，更是让人悲愤不已。前任平州将军战死，城池被破。事情就发生在眼前，而如今作为平州枢纽的抚宁城，竟然士卒如此懈怠荒唐，主将也···
刘宓等郡王入城后，也随着起身，已经有所疑虑。
来到城中府衙，守将刘宓与其余人等站在堂下听命。
直到此时端坐在堂上的郡王，才正眼看了这抚宁守将。
横野将军刘宓，满脸横肉，两臂如牛，背后腰间束带斜插着一柄八棱锤，重约三四十斤。
“徐猛，把人带上来。”郡王说道。
不多时，赵坚被带到堂下。
刘宓见到这般情景，心中了然大半，开始在肚中谋划。
郡王魏傥指着赵坚说：“刘宓，此人你可认得？”
刘宓赶紧出班抱拳，“末将认得，这是城中都尉赵坚。”
郡王点点头，突然厉声，“刘宓，你收取过关重税，纵兵杀害百姓，可知罪？”
刘宓立刻跪下，不敢抬头，心思急转回道：“末将从未做过这等事，不过前日已经有人向末将通报，所以已经有所察觉，怀疑是这赵坚所为，本想等他露出马脚再一举擒获，不想郡王明察秋毫，将他拿下。”
跪在旁边的赵坚，还想着刘宓会捞自己，没想到耳中听到却是这般话语。
他急忙膝行两步，用头磕地，大声为自己辩解，“枉我还叫你一声姐夫，你就是这样害我的？
郡王，小人所做的事都是刘宓指使，收取的税银都有记录，郡王若是需要，小人愿意统统上交，只求饶命。”
刘宓大怒，抱拳道：“此人虽然是小人妻弟，但是已经枉法，末将愿意大义灭亲，以慰皇恩。”
说罢，从身后抽出八棱锤，往赵坚头上一砸，顿时脑浆迸裂，死在堂下。
徐猛、项云两人距离颇远，阻拦不及。
郡王见到这般场景，脸色铁青，“将这赵坚拉下去枭首，传首边关。还有他手下两百骑的头颅，都挂在城头示众。”
顿了顿，又对着刘宓说道：“刘将军，好自为之，你也去吧。”
刘宓站起身来，颤颤巍巍走出府衙，背后衣衫早就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