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一脚踏空
“华夏突遭邪气，国人前赴后继”；
“小小病虫猖獗，白衣出手秒灭”！
华夏“大感冒”结束后，一个初夏的上午10点左右，一辆咖啡色的五菱面包车在都汶高速上疾驰。
“操！又是限速60”。
独自一人开车的李庭峰嘴里骂着，脚下用力，把车速从90踩到了60多。
都汶高速总长73公里，13个隧道的长度接近35公里，坑人的专家们把隧道的速度限制在60，这让急着去汶川“吃豁皮”（四川话，吃白食）的李庭峰心焦气急。
昨晚一群狐朋狗友组局打麻将，霉运当头的李庭峰又输了个精光。
牌局结束后赢家请客吃烧烤，李庭峰化沮丧为食欲，烤串不停嘴，啤酒随便整。
“东风吹、战鼓擂，老子喝酒怕过谁”？
“十个男人八个喝，两个不喝批话多”！
李庭峰烤串用手抓，啤酒对嘴吹，食物下肚、斯文扫地。
“穷佬饿虾”（四川话，类似饿死鬼的意思），就数你们李家。
在大家的玩笑声中，李庭峰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清冷的家。
“贤妻离，爱女走，活得就像一条狗”，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鞋一脱，灯一关，今天过了盼明天。
可惜酒食混合物在他的胃里才待了几个小时，就不耐烦的把他“拱”醒了。
胃难受、嘴磅臭，上吐下泻折腾够。
等他有气无力的醒来，天光大亮，太阳都晒“勾子”（四川话，屁股）了。
“昨晚没睡好，此时还嫌早；输钱气质在，反正无人爱”。
李庭峰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痛苦的翻了个身，胃更难受了，因为现在大肠、小肠、结肠、盲肠…都觉醒了，饿啊！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诸葛孔明先生咋就那么惬意、那么潇洒呢？
因为他不打麻将吗？还是因为他打麻将不会输钱？
不起床都不行，昨晚空腹喝了那么多水，“尿泡”（四川话，膀胱）都要胀出砂眼了。
虽然大概知道是啥时候了，还是拿起手机看了看。
哦草！十几个未接来电。
有几个是爱喝酒的狐朋打来的，有几个是经常打牌的狗友打来的。
“喂，啥子事”？
李庭峰给其中一个人回电话，同时脑子在飞速转动：如果又是约牌局，待会儿找哪个再借点钱，来他个“借钱翻骚，赢满包包”。
“你个瓜娃子咋个不接电话喃？搞快到汶川来，我们去刘顺钢亲戚家摘车厘子”。
昨晚好像说过这件事，忘了。
512大地震后，在政府的扶持下，汶川大面积种植车厘子，现在成了当地很有特色的观光农业。
“你们在哪里”？
买“相因”（四川话，便宜），吃“欺头”（四川话，白食，与“豁皮”意思相近），这是四川人的优良传统。
“我们已经上高速了，你要来就自己开车来”。
别看李庭峰现在活得像狗，他风光的时候还是很会为人、也会处世，出手多几巴大方。
喝茶主动结账，吃饭抢着买单，虽然他现在落魄了，但大家伙还是没疏远过他。
“妈蛋，幸亏面包车还有半箱油”。
蹭车无望，面包车上。
自己的那辆二手面包车，还是前妻以女儿的名义给他买的，etc绑的是女儿的名字，李庭峰就没过问过过路费。
2018年，李庭峰承包的工程烂尾后，卖车卖房，十“勾子”（屁股）的账还了九“勾子”——还剩一“勾子”的账！
“发个定位来”。
李庭峰一边洗脸，一边发语音。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李庭峰现在也不是混吃等死，他现在在丹巴的朋友正在帮他联系当地的旅游工程。
上二绕（高速）出成灌（高速），李庭峰一路风驰电掣，都汶高速的限速，开得他“毛焦火辣”（四川话，着急、烦躁）。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主人家”（四川话，请客的人）午饭开始前，到了刘顺钢的亲戚家。
酒是不敢喝了，对山腊肉不能手软。
山里人纯朴，刘顺钢的亲戚对他这群朋友来摘车厘子，也是半卖半送。
李庭峰球钱莫得一个，人家都提着篮子照顾亲戚的生意，他爬到树上只顾“吃豁皮”。
个大、皮薄、肉多、味道甜，漫山遍野吃不完。
四川人的待客之道是：酒喝够、饭吃饱，满桌的菜都有点儿少。
查酒驾、都害怕，酒后开车危害大，今天是走不成了。
主人很热情，客人脸皮厚，四间客房刚好够。
主人家住在汶川县威州镇“姜维城遗址”（姜维，三国时期蜀国有名的大将）附近的一座半山腰上。
为了让远道而来的客人领略羌族的风情（汶川近30的人口是羌族），主人家又邀请左邻右舍过来，搞起了篝火晚会。
“新疆的脖子、蒙古的肩，西藏的长袖甩两边”；
“苗族姑娘转圈圈、彝族火把在中间，汉族巴掌响满天”。
看着民族兄弟姐妹们整齐划一的优美舞姿，我们几个舞蹈盲除了把手掌拍红，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
年轻时荷尔蒙爆棚，我们倒是跳过“三步、四步，蹦擦擦”的交际舞。
但那个时候跳舞的动机不纯，主要是想“豁”（四川话，骗）年轻的女娃子。
载歌载舞心情好，酒喝得多，菜吃得少。
主人家分配房间时，李庭峰主动要求和童少强住一起。
童少强是绵阳北川县人，2008年之前在一家娱乐场所看场子，是一个“提劲、打靶、炫飞机”的“天棒”（四川话，类似二流子）。
08年大地震，童少强家人遇难，他被李庭峰所在县的一家大型私企聘用。
童少强有了正经工作后，踏实肯干、为人忠厚，深受大家的喜欢。
经过朋友的朋友介绍，李存孝和他成了朋友。
按照他自己的话说：“一场地震，让我学会了重新做人”。
李庭峰想和童少强住一起的原因是，明天如果有牌局，他打算向童少强再借点钱“翻骚”，虽然他好像还欠着童少强几百块钱，但只要他开口，童少强还是会借的。
欠账不赖账，人品算中上。
尽管已经入夏，山里的夜晚还是很冷，主人家的新床单新被子让酒后的李庭峰迅速入睡。
一阵翻江倒海的肚子疼，把李庭峰弄醒了。
下午吃了一肚子车厘子，晚饭吃了一肚子山腊肉，篝火晚会又喝了一肚子啤酒，现在开始“嘴巴享福，屁儿受罪”了。
李庭峰悄悄的爬了起来，没有开灯，“笼”（四川话，穿）了一件外套，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室外月光皎洁，视野还算开阔，几十米外的几棵树旁，就是主人家在山坡旁用木板搭建的厕所，刚才篝火晚会的时候，李庭峰去过两次。
出了“街沿”（四川话，屋檐下的台阶）几步，一阵山风吹来，李庭峰打了个冷颤，小跑着奔向厕所。
人有三急，上厕所（内急）、入洞房（性急）、老婆生孩子（心急）。
厕所里本来是有灯的，人走灯灭，主人家把它关了。
虽然里面黑灯瞎火，不过李庭峰不太担心，他记得蹲位的大概位置。
脚步一点一点的挪，好像到了蹲位旁，李庭峰左脚落地，抬起右脚准备转身。
“咔嚓…”
好像有木板被踩坏了。
“遭球了！老子这一脚踏空了”！
李庭峰感到身体急剧下坠，挥舞双手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只是抓了一把山风。
“屈膝抱头手夹好，危急时刻能自保”。
李庭峰想起安全培训时的口诀。
月亮隐入了云层，星星眨巴着眼睛，“姜维城遗址”后面那座山的半山腰，一团像球一样的东西在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