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唯一朋友
皇帝点点头：“好，速去。”
几名宫人上来要搀扶杜柳思，宋承麓却不让他们帮忙，将杜柳思打横抱起，径直向偏殿走去。
商远修赶紧提着药箱跟上去。
宋承麓进了偏殿，将杜柳思放到内室软榻上，回头寻商远修：“太医，太医，你快来看看我娘子！”
“来了来了。”商远修将药箱放到一边，“晋王殿下，微臣现在要给王妃娘娘施针，旁人不宜在场，您先到外间等一等可好？”
宋承麓拽着杜柳思，不肯撒手：“我不是外人，我不走。”
商远修扶额。
他实在是搞不定一个傻王爷。
皇后担心晋王妃，也一起跟过来了，见状，吩咐几个宫人将宋承麓连拖带拽地拉出来，哄道：“小七听话，先去外面等着。太医要给你娘子施针，你不许捣乱，过来，给你吃杏仁佛手糕。“
听到有杏仁佛手糕吃，宋承麓的神色有些动摇，虽然舍不下杜柳思，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
只剩下杜柳思与商远修两人。
商远修取出银针，扎了几个穴位，片刻后，杜柳思的症状缓解一些。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明知道自己吃不得芹菜，却还要吃，这剂量倒是不多不少，再多就要伤身子了。”
杜柳思撑着身子坐起身。
去偏殿更衣时，她瞥见值守的太医是商远修，这才铤而走险，利用自己的病症，与他单独见一面。
她需要尽快治好自己的嗓子。
商远修收了银针，问她：“我该怎么称呼你，遣青，还是杜姑娘？”
找一个大夫对杜柳思来说不是难事，但一来要医术足够精湛，一定能治好她的嗓子，二来身份要足够干净，值得信任，绝对不能是太子的人。
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杜柳思想来想去，只有商远修一个了。
商远修医术高明，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他不属于任何党派，与太子联系不深，与杜柳思又是很好的朋友，且这层关系太子并不清楚，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齐王府中的三载时光，她把自己藏于鞘中，成了未来储君最锋利的一把刀。
在暗处行走太久，却忘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色彩。所有的事情都是为齐王而做，处处树敌，草木皆兵。
如果说，杜柳思的生活中有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存在，那便是商远修了。
杜柳思与商远修是在一年多前的那个秋天认识的。
那日，大约是在十月里，商远修为了一味药材，独自背着药筐爬上茂山，谁知走着走着，居然迷了路。
眼见着天色暗下来，商远修索性放弃了找路，寻了处山洞准备凑合一晚，待第二日天亮后再转转。
山洞里又潮又冷，商远修却哼着歌，摸出一个火折子。
他一向很乐观，到这个时候，心里还想，说不定明日天亮了，又能找到更多药材呢。
谁知，火折子还没有吹亮，一把匕首已经架到了脖子上。
商远修吓得手一抖，火折子掉到地上，骨碌骨碌滚远了。
自个儿也太惨了，可别药没采多少，还把命搭上了。
“啊呀，大侠饶命！小生乃是一个入山采药的郎中，身无长物，心思赤诚，您可千万别错伤了好人性命呐！您若是劫财，我那药筐里有两株山参还算值钱，分你一根怎么样？倒不是我小气，舍不得全都给您，我有一方药只缺这山参就齐了，有人等着救命哩，请您给我留一根吧！”
听着他连珠炮似的话，杜柳思也觉得自己好惨。
她出来执行任务，与暗兵阁的人意外失散了，受了重伤，为了躲避追杀不得已躲进这个山洞里，本来想着养养精神，居然碰上个话唠。
聒噪，太聒噪了。
“闭嘴！”
这人说话微微吸着凉气，似乎是忍着痛。商远修听着声音不对，愣了愣，本着医者的良心，鼓起勇气问道：“我好像闻到血腥味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杜柳思沉默着。
“大侠，您能不能先松开，让我看看你的伤势？你放心，医者仁心，我用祖上三代的声誉起誓，只要您别对我动手，我肯定行善积德，为您治伤。”
杜柳思想了想，匕首略略移开了一些，尖儿却还是朝着商远修，随时可以刺出去。
奈何商远修是个夜盲，没有亮光，他与瞎子没差别。感觉到匕首撤开，他心中不禁为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而感动。
跪在地上摸了半天找到了火折子，商远修将其吹亮，一转头，就看见一个瘦小的黑衣男子双手握住匕首指着自己。
心中的感动之火被兜头浇灭，他尴尬地摸摸鼻子。
目光落到杜柳思身上，神色一紧，惊呼道：“你流了这么多血！”
杜柳思咬着牙，没说话。
商远修扶着杜柳思在山洞角落的草堆上靠着，将火折子塞到杜柳思手中，爬到药筐边，从里面翻出包扎的工具，又回到杜柳思身边。
“我得赶紧帮你止血。”
杜柳思一手举着火折子，火苗朝上；一手握着匕首，匕首尖朝下。
看血的颜色深浅，伤口大约在腰侧。商远修上前要解开衣服，杜柳思下意识地缩了缩。
“小哥，我得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杜柳思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闭上眼睛侧过头去，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商远修心想，你这表情为何如此视死如归，怎么搞得我像欺负黄花闺女似的。
下一刻，他就明白这“小哥”为什么是这个表情了。
衣服掀开，露出腰腹位置，还有一截裹着胸口的白布。商远修动作一滞，迅速抬头看脖子，没有喉结；再看下巴，没有胡茬。
居然……是个姑娘？！
商远修定了定神，心中默念“医者父母心，男的女的一样治”，有条不紊地为杜柳思清理好伤口，上了止血的草药，包扎起来。
弄好之后，他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紧张，弄得满头大汗，抬起袖子就擦。
杜柳思吸着凉气，将沾血的衣服理了理，遮住腰腹。可惜她那衣服被刀剑划得七零八落，又沾了血污，实在是勉强。
商远修见状，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递过去，自己背过身。
“你穿这个吧。”
“多谢。”杜柳思接过袍子。
手一碰料子，她就知道这衣服价值不菲，此人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布衣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