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点秋香
杜柳思心里一惊，赶紧收起外露的情绪。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宋承麓，她不由得扶额。
宋承麓刚刚解决一小碟烤鸭，又把筷子伸向了下一道菜，宫女上菜的速度都赶不上他这张嘴。
这家伙好不容易停下筷子，凑过来，她还以为是关心自己呢，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她面前的核桃酥：“我看你都没怎么吃，怪浪费的，能不能分我一点？”
杜柳思再度扶额，懒得跟他计较，索性将一整盘核桃酥都端到他面前。
你慢慢吃去吧！
宫宴着实没什么意思，皇家的感情比寻常百姓家还要淡漠一些，大家假模假样地寒暄几句，讲一些场面话后，就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再后来上了歌舞表演，歌女们个个腰肢纤细，跳得很好看。但每回宴会都要来一次歌舞表演，再喜欢也看厌了。
几位娘娘眼神不落在歌舞上，却盯着杜家一对小姐，左看看右看看。
性格爽朗的贤妃先开口道：“从前听人说呐，双生子最是奇妙，有两个男孩儿，有两个女孩儿，还有龙凤胎。有的人家生了两个男孩，长得还不一样；有的人家生了龙凤胎，男娃和女娃长能得还一样哩！”
德妃接过话头：“这世上的两个人，长得再像，终究有区别。我母族内也有一双同时出生的男孩，一个鼻子大些，一个眼角有痣，倒很好区分。我还真没见过如杜家二位小姐这般难认的，要不是你们俩衣着打扮不同，我肯定要弄混了。”
“这两个姑娘长得这么像，还真是不好认呢。”皇上点点头，忽然好奇道，“杜爱卿在家是怎么区分你们姐妹俩的？”
这句话表面上是问姐妹俩的，皇上的目光却只看着杜梅念，他当然不会指望一个哑巴回答问题。
“回陛下的话，我与妹妹性格不同，素日里生活习惯也颇为不同，因此父母并不会认错。”
杜梅念说着说着，忽然叹息一声，面色凄哀。
“自半年前那场意外后，妹妹口不能言，性格更加孤僻，便不会有人将我二人认错了。”
“如此说来，你二人在相貌上还真没有什么差别。朕有个好主意，你二人换上同样的衣服，看看太子与晋王能不能分辨出来。”
皇上话未落音，宫宴上大部分人都是眼睛一亮。
歌舞表演再好看，都看了许多遍了，实在是没什么新意，瞧得人昏昏欲睡，倒不如来点新鲜有趣的小游戏，无伤大雅。
杜柳思闻言抬眸望向太子，对方也正好在看她，眸色深深。
见她抬头，太子不着痕迹地错开了眼神，杜柳思却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厌恶？嫌弃？惋惜？不舍？
或许都有吧，如今杜柳思看不清楚他的心。
皇后象征性地拦了拦：“陛下，此事是否有不妥之处？杜家二位小姐如今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晋王妃，作此游戏，怕是与身份不相宜。”
贤妃立刻反驳：“皇后娘娘真不愧是六宫表率，规矩就是多。宫中宴会又有没有外人在场，大家都是一家人，彼此之间玩闹乐呵罢了。明仪，你说是吧？”
德妃应声：“若是太子妃与晋王妃愿意，那自然是无妨。皇后娘娘，您觉着呢？”
皇后娘娘虽然嘴上说着规矩，内心其实也挺想看一点新鲜节目，得了贤妃、德妃搭的这个台阶，便默许了，微笑着望向杜柳思与杜梅念。
杜梅念与宋承漠交换了一个眼神，说：“既然陛下和诸位娘娘想看，柳思自然是愿意的。何况——”她微微仰起头，带着新婚娇娘的羞怯，“儿臣以为，心有灵犀一点通，太子殿下可以认出我来。”
看看对面席位上坐姿端正、气宇轩昂的太子殿下，杜柳思心里暗骂，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转头一看自己身边的夫君，还搁那忙着吃核桃酥呢。
等到杜柳思站起来，宋承麓好像才刚刚从大快朵颐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娘子你去哪儿？”
身后侍立的宫人解释道：“王爷，陛下想玩个小游戏，王妃娘娘要和太子妃做一样的穿着打扮，稍后您和太子殿下辨认二位。”
宋承麓不肯，伸手抓住杜柳思的衣服：“不行，娘子你不能走，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刚刚他核桃酥吃到后来直接用手拿，手指尖上还残留着不少糕点的碎渣，这么一抓，全都糊在杜柳思裙子上了。
杜柳思皱眉，伸手想从他的指间把自己的裙子扯出来，没想到这人看着瘦弱，手劲真不小，拽了半天都没拽开。
皇上、皇后及诸位娘娘都开口劝他放手，说不会把你娘子弄丢，一会儿就还给你。
宋承麓依然是置若罔闻，完全没有任何要配合的意思。
杜梅念瞧着这个傻王爷胡闹，忍着笑意，用十分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杜柳思。
“七弟。”
熟悉的声音传来，杜柳思循声望去，宋承漠端坐于席位之上，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盯着杜柳思的眼睛，语气温柔宠溺，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七弟，你别怕，王妃若是丢了，吾换给你如何？”
吾换给你如何？
杜柳思直直看向宋承漠的双眸。
这一双曾经深情凝望着自己的眼睛，如今只剩下讥笑。
他亲手策划了这一场姐妹易嫁的荒唐之举，毫不犹豫地抛弃她，却在天子眼前借着玩笑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来，每一个字都扎在杜柳思心口。
授意亲妹妹给她灌下哑药，新婚夜派人暗杀，给她安排了个傻子夫君，还要在金銮殿上说出这等诛心之言。
怎能不恨呢？
只是在仇恨之余，杜柳思忽然有些困惑。
她到底做了什么，让宋承漠厌恶到这种程度？
恍惚间，右腿忽然往下一坠。
杜柳思低头一看，宋承麓已经扑过来，坐在地上，死死抱住自己的腿不肯撒手，叫嚷道：“我不要你那个，我就要我娘子！娘子，你不要走好不好？别跟他们玩，回家我给你看兔子、小蛇！”
贤妃见状，捂嘴笑了：“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陛下，臣妾在宫中多年也算是看着晋王长大的，今儿个才知道他这么黏人呢。”
皇上有些不高兴，但对这个儿子他一向没什么办法，只能板起脸来训斥几句。
宋承麓依旧不听，抱着杜柳思的腿，屁股往前挪了几寸，两只腿盘起来，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