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黛玉忧思心气衰耗
话说探春和湘云正要走时,外面突然有人嚷道:“你这不懂规矩的小丫头,你是个什么东西,来这园子里头混搅!”黛玉听了,大叫一声道:“这里住不得了!”她用手指着窗外,两眼望向上面。
原来黛玉住在大观园中,虽然靠着贾母的疼爱,但在别人身上凡事都得小心谨慎。她听见窗外老婆子这样骂着,觉得──对别人来说,一句也搭不上──这老婆子好像专骂自己。她想,一个千金小姐,只因没了爹娘,不知被何人指使这老婆子来这般辱骂,哪里委屈得来?因此,肝肠崩裂,哭得晕过去了。紫鹃只是哭叫:“姑娘!怎么样了?快醒来吧!”探春也叫了一回。过了半天,黛玉缓过这口气,还是说不出话来,那只手仍向窗外指着。
探春会意,开门出去,看见老婆子手中拿着拐棍,赶着一个不干不净的毛丫头道:“我是为照管这园中的花果树木来的,你作什么来了?等我家去,打你一个知道!”这丫头扭着头,把一个指头探在嘴里,瞅着老婆子笑。探春骂道:“你们这些人,如今越发没了王法了!这里是你骂人的地方儿吗?”老婆子见是探春,连忙赔着笑脸儿,说道:“刚才是我的外孙女儿看见我来了,他就跟了来。我怕他闹,所以才吆喝他回去。哪里敢在这里骂人呢?”探春道:“不用多说了,快给我都出去。这里林姑娘身上不大好,还不快去么?”老婆子答应了几个“是”说着,一扭身去了,那丫头也就跑了。
探春回来,看见湘云拉着黛玉的手只管哭,紫鹃一手抱着黛玉,一手给黛玉揉胸口,黛玉的眼睛方渐渐的转过来了。探春笑道:“想是听见老婆子的话,你疑了心了么?”黛玉只摇摇头。探春道:“他是骂他外孙女儿。我刚才也听见了。这种东西说话,再没有一点道理的。他们懂得什么避讳!”。
黛玉听了,叹了口气,拉着探春的手道:“姐儿──”叫了一声,又停住了。探春又道:“你别心烦。我来看你,是姊妹们应该做的。你又少人服侍。只要你安心肯吃药,心上把喜欢的事儿想想,能够一天一天地硬朗起来,大家依旧结社做诗,岂不好呢?”湘云道:“可是三姐姐说的,那么为什么不开心?”黛玉哽咽道:“你们只顾要我喜欢,可怜我哪里赶得上这日子?只怕不能够了!”探春道:“你这话说的太过了,谁没个病儿灾儿的?那里就想到这里来了?你好生歇歇儿吧。我们到老太太那边,回来再看你。你要什么东西,只管叫紫鹃告诉我。”黛玉流泪道:“好妹妹!你到老太太那里,只说我请安,身上略有点不好,不是什么大病,也不用老太太烦心的。”探春答应道:“我知道,你只管养着吧。”说罢,才同湘云出去了。
这时,紫鹃正在扶着黛玉躺在床上。她知道自己的职责是照顾黛玉,而不是处理其他琐事。因此,她将地下的事务交给了雪雁来照料,自己则专心守在黛玉身边。
看着黛玉,紫鹃感到心酸,但又不敢哭泣。她知道黛玉此刻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所以她尽量保持沉默,只是默默地陪伴着黛玉。
黛玉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园子里平日里总是那么寂寞,而如今躺在床上,却能听到风声、虫鸣声、鸟语声和人们走动的脚步声。这些声音又像是远处孩子们的啼哭声,一阵阵地聒噪起来,让黛玉感到非常烦躁。于是,她叫紫鹃放下帐子来。
这时,雪雁捧着一碗燕窝汤递给紫鹃。紫鹃隔着帐子轻轻问道:“姑娘,喝一口汤吧?”黛玉微微应了一声。紫鹃便将汤递给雪雁,然后自己上前搀扶黛玉坐起。接着,她接过汤来,先在唇边试了一下温度,然后一手搂着黛玉的肩臂,一手端着汤送到黛玉嘴边。
黛玉微微睁开眼睛,喝了两三口汤后便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喝了。紫鹃见状,又将碗递给雪雁,然后轻轻扶着黛玉重新躺下。
在一段时间的宁静之后,袭人感到了一丝安宁。她只听到窗外传来一个悄悄的声音:“紫鹃妹妹在家吗?”雪雁立刻走出房间,看到是袭人,于是悄悄地说:“姐姐请进屋里坐。”袭人也悄悄地问:“姑娘现在怎么样了?”一边走,雪雁一边告诉袭人昨晚和刚才发生的事情。
袭人听了这些话也吓得怔住了,然后说:“难怪刚才翠缕到我们那边说你们姑娘病了,吓得宝二爷连忙打发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紫鹃从里间掀起帘子,向外看去,看到了袭人,便向她招手示意。袭人轻轻地走过来问道:“姑娘睡着了吗?”紫鹃点点头,问道:“姐姐刚才听到了吗?”袭人也点点头,皱着眉头说:“这到底怎么办才好呢!那位昨夜也把我吓了个半死!”紫鹃忙问:“发生了什么事?”袭人说:“昨天晚上睡觉时还是好好的。谁知道半夜里突然开始嚷着心疼,嘴里胡言乱语,只说好像被刀子割了一样。一直闹到天亮才稍微好些。你说吓人不吓人?今天不能上学,还要请大夫来开药呢。”
正当他们正在交谈的时候,只听见黛玉在帐子里又开始咳嗽起来。紫鹃立刻走过来,捧着痰盒儿接住黛玉咳出的痰。黛玉微微睁开眼睛,问道:“你刚才和谁说话呢?”紫鹃回答道:“袭人姐姐来看望姑娘了。”说着,袭人已经走到了床前。黛玉让
紫鹃扶她起来,一手指着床边,示意袭人坐下。袭人侧身坐了下来,连忙陪着笑劝道:“姑娘还是躺着吧。”黛玉说:“没关系,你们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刚才是谁半夜里心疼起来了?”袭人回答道:“是宝二爷偶然被噩梦吓到了,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黛玉明白了袭人的用意,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又担心起来的原因。她既感激又伤心,于是趁机问道:“既然只是被噩梦吓到了,那他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袭人回答:“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黛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才说道:“你们不要告诉宝二爷说我不好,以免耽误他的时间和精力,还让老爷生气。”袭人答应了下来,又劝道:“姑娘,还是躺下休息一下吧。”黛玉点头同意,让紫鹃扶着她斜躺下来。袭人坐在旁边,又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告别离开,回到怡红院。她只说黛玉身体稍微有些不舒服,但并没有什么大病,宝玉这才放下心来。
让我们来详细描述一下探春和湘云离开潇湘馆,一路走向贾母住处的情景。探春在行走的过程中,特意提醒湘云说:“妹妹,你回来见到老太太的时候,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冒失无礼了。”湘云听后,立刻点头表示理解,并笑着回答:“我明白了。我刚才是被那个家伙吓得神志不清了。”
他们边走边聊,很快就到达了贾母的住处。一进门,探春就提起了黛玉的病情。贾母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自然是十分烦恼,她叹息道:“偏偏这两个宝玉都多病多灾的。林丫头年纪一天天大了,她的身体状况也变得越来越重要。我看那孩子实在是太过于细心了。”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敢随意插话,只能默默地听着。
贾母转向鸳鸯,吩咐道:“你告诉他们,明天大夫来看过宝玉之后,让他再去林姑娘的房间里看看。”鸳鸯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走出房间,将这个命令告诉了那些婆子们。婆子们立刻去传达这个命令。
与此同时,探春和湘云陪着贾母一起吃了晚饭,然后一起回到了园子里。至于他们之后的情况,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医生准时来到了贾府。他仔细地为宝玉检查了一番,然后告诉众人说,宝玉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因为饮食不规律,导致身体受到了一些风邪的侵袭。只要适当地进行疏散和调理,很快就会康复的。
听到这个消息,王夫人、凤姐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她们立刻派人拿着医生开的药方回到贾母那里报告情况,同时又叫人去潇湘馆通知黛玉:“大夫马上就过来给宝玉看病。”紫鹃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答应了下来。她连忙走到黛玉的床边,为她盖好被子,放下帐子,让她能够安静地休息。而雪雁则忙着收拾房间,准备迎接医生的到来。
在一个特定的时刻,贾琏陪同着一位医生走进了房间。他向在场的人介绍道:“这位医生是我们经常请来的,所以姑娘们不需要回避。”听到这话,一个年长的女仆便立刻拉起了窗帘,为医生让出了一条通道。贾琏礼貌地邀请医生先行,自己则紧随其后,一同走进了房间并坐了下来。
坐下后,贾琏转向紫鹃说:“紫鹃姐姐,你先给王老爷描述一下姑娘的病情。”紫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接着,王大夫开口说:“先不要急,等我为她诊完脉后再听你们的描述。如果我的判断与你们所说的有出入,还请姑娘们再告诉我。”
紫鹃听后,立刻走到床前,轻轻地扶起黛玉的一只手,将其放在“迎手”的位置上。为了确保医生能够准确地诊断,紫鹃又小心地将黛玉的镯子和袖子轻轻撸起,以免压住了她的脉搏。
王大夫在为病人进行了一番仔细的诊断之后,又换到另一只手上继续诊脉。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分析,他与贾琏一起走出房间,来到外面的客厅坐下。王大夫对贾琏说:“从六脉来看,都呈现出弦脉的特点,这很可能是因为平时心情郁结所导致的。”
就在这时,紫鹃也走了出来,站在里间门口。王大夫便向她询问病人的情况:“这种病症通常会表现为头晕、食欲不振、多梦等症状。每到凌晨五点,病人都会醒来几次。即使是白天听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也会感到生气,容易产生疑虑和恐惧。不了解情况的人可能会认为这是因为性格古怪,但实际上这是由于肝阴亏损、心气衰耗所引起的。这个病就是罪魁祸首。我说的对吗?”紫鹃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王大夫的观点。
王太医接着说:“既然这样,那就没错了。”说完,他站起身来,与贾琏一起前往外书房去开处方。小厮们早已准备好了一张梅红色的单子。王太医喝了口茶,拿起笔开始书写处方:
六脉弦迟,素由积郁。左寸无力,心气已衰。关脉独洪,肝邪偏旺。木气不能疏达,势必上侵脾土,饮食无味;甚至胜所不胜,肺金定受其殃。气不流精,凝而为痰;血随气涌,自然咳吐。理宜疏肝保肺,涵养心脾。虽有补剂,未可骤施。姑拟“黑逍遥”以开其先,复用“归肺固金”以继其后。不揣固陋,俟高明裁服。又将七味药与引子写了。
当贾琏拿起药方来看时,他疑惑地问道:“血势上冲,柴胡能够使用吗?”王大夫微笑着回答:“二爷只知道柴胡是一种具有升提作用的
药物,对于吐血和鼻出血的患者来说是禁忌的。然而,您是否知道如果用鳖血拌炒柴胡,它就不再具有升提作用,反而能够培养肝阴,抑制邪火呢?所以《内经》中说:‘通因通用,塞因塞用。’用鳖血拌炒柴胡,正是‘假周勃以安刘’的方法。”贾琏点头表示理解,说道:“原来是这样。这就明白了。”王大夫继续说:“请先服用两剂,然后再根据病情调整剂量或更换药方。我还有一点小事要处理,不能久留,改日再来拜访。”说完,贾琏送他出门,问道:“舍弟的病就是按照这个方子治疗吗?”王大夫回答:“宝二爷的病情并不严重,大约再吃一剂药就能痊愈。”说完,王大夫上了车离去。
在这个地方,贾琏一边吩咐人去抓药,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告诉凤姐关于黛玉病情的详情以及大夫所开的药方。他详细地描述了黛玉的病情和医生的诊断。就在这时,周瑞家的走了进来,向他汇报了几件不太重要的事情。贾琏听到一半,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回二奶奶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说完,他就离开了房间。周瑞家的继续汇报完事情后,又补充道:“我刚才去了林姑娘的房间,看她那个病状,实在是很严重:她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我摸了摸她的身上,感觉只剩下了一把骨头。问她话,她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流泪。回来后,紫鹃告诉我说:‘姑娘现在生病了,需要什么东西,她自己又不肯要。我打算向二奶奶那里借一两个月的月钱。现在吃药虽然是由公家出钱,但是零用钱也得花一些。’我答应了她,所以来来回奶奶。”凤姐听了周瑞家的汇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就这样办吧:我送她几两银子用吧。也不用告诉她是林姑娘给的。这个月钱是不能随便支取的。如果一个人开了先例,大家都来支取月钱,那怎么能行呢?你不记得赵姨娘和三姑娘因为月钱而吵架的事了吗?而且近来你也知道了,出去的人多,进来的钱少,总是绕不过这个弯儿来。不知情的人,还会说我计划得不好。更有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说我把钱都搬到娘家去了。周嫂子,你是经手这件事的人,自然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周瑞家的道:“真正委屈死人!这样大门头儿,除了奶奶这样心计儿当家罢了。别说是女人当不来,就是三头六臂的男人,还撑不住呢。还说这些个混账话!”说着,又笑了一声道:“奶奶还没听见呢,外头的人还更胡涂呢!前儿,周瑞回家来,说起外头的人,打量着咱们府里不知怎么样有钱呢。也有说:“贾府里的银库几间,金库几间,使的家伙都是金子镶了,玉石嵌了的。”也有说:“姑娘做了王妃,自然皇上家的东西分了一半子给娘家。前儿贵妃娘娘省亲回来,我们还亲见他带了几车金银回来,所以家里收拾摆设的水晶宫似的。那日在庙里还愿,花了几万银子,只算是牛身上拔了一根毛罢咧。”有人还说:“他门前的狮子,只怕还是玉石的呢!园子里还有金麒麟,叫人偷了一个去,如今剩下一个了。家里的奶奶姑娘不用说,就是屋里使唤的姑娘们,也是一点儿不动的,喝酒下棋,弹琴画画,横竖有人伏侍呢,单管穿罗罩纱;吃的带的,都是人家不认得的。那些哥儿姐儿们,更不用说了,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去拿下来给他玩。”还有歌儿呢,说是:“宁国府,荣国府,金银财宝如粪土。吃不穷,穿不穷,算来──。””说到这里,猛然咽住。原来那歌儿说道:“算来总是一场空。”这周瑞家的说溜了嘴,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这话不好,因咽住了。凤姐儿听了,已明白必是句不好的话了,也不便追问。因说道:“那都没要紧,只是这“金麒麟”的话从何而来?”周瑞家的笑道:“就是那庙里的老道士送给宝二爷的小金麒麟儿。后来丢了几天,亏了史姑娘检着,还了他,外头就造出这个谣言来了。奶奶说,这些人可笑不可笑?”凤姐道:“这些话倒不是可笑,倒是可怕的!咱们一日难似一日,外面还是这么讲究。俗语儿说的,“人怕出名猪怕壮”,况且又是个虚名儿。终久还不知怎么样呢!”周瑞家的道:“奶奶虑的也是。只是满城里,茶坊酒铺儿以及各胡衕儿,都是这样说,况且不是一年了,那里握的住众人的嘴?”凤姐点点头儿。因叫平儿称了几两银子,递给周瑞家的道:“你先拿去交给紫鹃,只说我给他添补买东西的。若要官中的,只管要去,别提这月钱的话。他也是个伶透人,自然明白我的话。我得了空儿,就去瞧姑娘去。”周瑞家的接了银子,答应着自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