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突发意外
地区公司的会议结束已经是夜里10点多钟,会议的结果令大家十分焦虑,趁领导走后,圣树和几位同事抱怨几句,就分头开始工作。
明年集团的支持没有大幅度的提升,但明年的业绩目标却是翻是三倍有余,圣树看着自己负责的几个项目恐怖的销售任务,感觉头顶一阵一阵晕眩。
但他强压住身体的不适,把手下的几个员工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简短的小会安排工作调整,才开始忙自己手上的招标工作,等资料整理完,发到采购部已经凌晨4点多。
从业10年来,每到年底都是如此疯狂的加班状态,圣树早就习以为常,忙碌的工作也让他鲜有的几段的感情也都扼杀在懵懂之中,他还记得有个女生劝他离开这么忙碌的地产行业,寻找一份轻松一些,能够享受生活的新工作。
但房地产行业是圣树的梦想,他从小的孤儿,住在孤儿院,偶尔回家也是住在族叔的酿酒坊里,从来没有过自己书桌、衣柜,更别说自己的房间了。圣树觉得房子能够让人幸福,大学毕业之后,就毅然投入到房地产行业之中。
圣树走出办公楼的大门,发现天已经开始蒙蒙亮起来,路上依稀有几个跟他一样行色匆匆的行人。不知道是因为加班太晚,还是上班太早的缘故,路人的表情都是冷漠、空洞的。
街边卖早点的小贩,刚刚支起早点摊,圣树知道,这些临街的早点摊位,要到5点才有东西卖。一阵冷风吹过,让熬了一夜的圣树感觉到格外的寒冷,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还是决定多走2公里路,去24小时的粥铺给自己和顾宁带一份早点。
顾宁喜欢喝南瓜粥,吃荠菜馅的包子,他们从5岁在逸夫学校学前班认识,到今天已经整整相识了30年,他们都太了解彼此的生活习惯了。
圣树出生在临江市下县城的一个小山村,因为村中心有棵十分古老的银杏树,被村里人称之为圣树,所以将村名取名为圣树村。
圣树的父亲姓陈,母亲姓程,所以将他取名为程成圣树。圣树的父母都是农民工,进城打工的时候双死于一场工程事故。村里的开酒坊的族叔将他带大,到上学年龄的时候将他送到临江市逸夫孤儿学校。
顾宁则是警察在追捕人贩子时发现的被拐儿童,由于中间倒手次数太多,实在找不到顾宁的亲生父母,也被送到了逸夫孤儿学校。
于是他们双双成了好朋友,顾宁从小就对亲情极度的渴望,周末他常常趴在窗台上看着别的同学被亲人接走。看着别人有亲人送的玩具、文具、衣服,小小的顾宁只能握着拳头,默默的流泪。
大学毕业后就顾宁就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他去云南每一个的派出所查资料、翻档案,寻找关于自己父母的每一点线索。就在1年前,他刚刚在云南剑水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没有享受几天团聚的欢乐,顾宁就被查出了肝癌晚期。
看着被命运折磨的顾宁,圣树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帮兄弟度过这次难关。
圣树买完早点,回到出租屋内,他发现顾宁的卧室空无一人,打电话过去顾宁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于是,他给顾宁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我买了早点在桌上记得吃。”
然后就打开冰箱,拿出一只冻鸡放在厨房水槽上解冻。今天是周末,圣树可以在家里写报告,顾宁也休息,他想中午炖只鸡来改善伙食。
圣树洗了个澡,裹着浴巾站在客厅,客厅里没有电视,原本属于电视的一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坛子,圣树跟着族叔学会了酿酒的手艺,闲暇时间就会酿些酒来打发时间。
“今天来一杯开城红参酒!”说罢,圣树取出竹舀子在其中一个酒缸里打出2两,倒入杯中一饮而尽,然后心满意足的回房间睡觉了。紧张的工作已经让圣树养成了睡前必须喝上一杯酒才能入睡的习惯,这也是圣树为数不多的爱好。
等圣树醒来已经快中午12点了。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到顾宁的回的信息,10点11分:“知道了,正往回走呢。”
但他起床后,还没有洗漱,就发现桌子上留给顾宁的早点没有动,推开顾宁的房门发现顾宁还是没有回来,打电话过去却还是关机状态。圣树顿感不妙,打电话去顾宁的公司,由于今天是周六没有人知道顾宁昨天晚上是几点走的,去了那里。
圣树不敢给身在云南的顾宁父母打电话,这么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失联了,远方的他们除了着急没有任何帮助。于是,圣树只好从家往顾宁的公司走,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一边走,一边给一直给顾宁的手机打电话、发信息。
但圣树走到顾宁的公司,坐在顾宁的工位上,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圣树的手机突然响了,显示的是顾宁来电,圣树急忙接起来:“你小子去哪里了。”他本来想说你小子死去哪里了,但死这个字,现在的情况还是很忌讳的。圣树咬住了牙,没敢让这个字出口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您好,这个号码的机主在人民医院抢救,您是他的亲人吗?”
圣树听到抢救,顿时感觉到一阵眩晕,大脑一片空白,但他马上回过神来:“是是是,在哪里?我马上到。”
顾宁的同事也在旁边听到了这个消息,马上说道:“我开车,咱们现在就走。”
在路上,顾宁的同事一边开车,一边把顾宁在抢救的消息告诉了公司老板,顾宁的老板身在外地,让顾宁的同事马上去医院了解情况,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好在人民医院距离顾宁的公司不远,开车不到十五分钟,两人就赶到人民医院的手术室。手术室外等着的是两名警察、打电话的女人,还有另外一男一女。
圣树赶紧上前了解情况,原来大概早上10点多的时候,在临江市裕华西路上,打电话的女人带着孩子在马路上玩平衡车,那女人孩子的平衡车突然不受控制的往马路中央跑,眼看就要撞向一男一女开的金杯车。
这时马路对面顾宁突然冲出来,把小孩护在身前,自己和小孩都被金杯车撞飞,后脑重重的摔在地上,人也陷入了昏迷。万幸的是小孩子只是身上有些擦伤而已。
了解到信息后,圣树不解的问道:“裕华西路我知道,那条路限速40,那辆金杯到底开多快,能把我兄弟撞飞出去?”
两名警察回答道:“我但已经调出当时道路上的监控,当时车速不到50,肯定是超速了,另外就是金杯车上撞满了货物,本身车的质量也比较大,造成惯性大,制动不及时,事故认定肯定是金杯车全责,这块金杯车司机也没有异议,配合抢救的也比较很积极,费用都已经缴纳了。”
圣树向那一男一女看过去,他们两个人都惭愧的低下了头,看年龄男的只有20岁出头,女孩瘦小,面色枯黄,双眼红肿看起来甚至都没有20岁。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位医生穿着绿色的手术服向众人询问道:“谁是病人家属,病人腹腔的肝癌破裂,需要输血。你们赶紧跟护士去办手续。”
圣树赶紧说道:“大夫,可以不输血吗?他要做肝移植手术,输了血,就很难再配型成功了。”
医生看了圣树一眼,说道:“现在不输血人就没了,也不用考虑移植了,你们家属选吧。”
圣树无奈的只好跟护士去办手续,开车的一男一女也跟过来,当大夫说道医院血库紧张,要以血换血的时候,女孩儿怯怯生生的说道:“可以抽我的血。”男孩儿也说道:“先抽我的吧。”
最终800cc的血,分别从圣树、男孩儿身上抽了400cc。
当抽血的时候,圣树听到那对年轻情侣说话才知道,原来那个怯生生女孩儿得了尿毒症,每周都要去医院透析2次,根本不能献血,所以她才会那么瘦小,脸色那么枯黄。
抽血回来顾宁的同事上前说道:“我刚刚给领导打电话把情况汇报了,领导说让财务带3万块钱过来,不够再说,我现在开车去公司接财务,您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圣树说道:“我代顾宁谢谢您和老板了,我在这边盯着,有事儿电话联系。”
送走顾宁的同事,两位警察向圣树说道:“我们也得回去了,所里还有很多事情,司机的车和货我们都扣下了,他们的车只有交强险,没有商业险,病人所有的费用都由车主自己出,你们自己协商处理,等人手术完,醒了,您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说完警察让圣树留下他的电话号码也离开了。
圣树回过身,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对面就是开金杯车的一男一女,圣树也不想跟他们说什么,内心无比的煎熬,担心手术室里的顾宁,也担心输了血,配型难度增加的顾宁。他脑子里一停的在回忆顾宁主治医生的话:“肝移植配型的5个要求,分别是血型、健康、年龄、肝脏大小以及免疫力,前四项都比较容易,第五项免疫力也不难,一般情况下只要受者没有输过血,匹配4、5次总能匹配上,但一旦受者输血了,在身体里产生抗体,匹配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呈几何程度的降低,所以,在等待肝源的这段时间,不到万不得己不要输血。”
圣树正在想,看到楼梯间,献血去妈妈和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小男孩向他走过来,那孩子有5、6岁的样子,皮肤白白的,双目黑亮,嘴唇出奇的红,一双招风耳朵,耳垂大的出奇。圣树感觉,这孩子怎么这么像30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顾宁的样子。
他看着小孩子的耳朵,想着顾宁当年也有这么大的一对耳垂,当年老师们都喜欢去捏顾宁的耳朵,一边捏一边说,小顾宁耳朵这么大,以后一定非常有福气,顾宁躲闪的时候会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圣树看着小男孩儿,脑子里回忆当年事情。
这时,小男孩儿旁边的老太太伸手去揪小男孩的耳朵,一边揪一边说道:“让你别在马路上玩,你非不听话。”小男孩一边躲闪一边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圣树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从眼眶里喷涌而出。但他没有去擦眼泪,直勾勾的看着小男孩,这把身边的人都惊呆了。
圣树想要控制住自己,抬起头,把目光转向其它地方,但眼泪喷涌的更厉害了,身体也忍不住抽搐起来,圣树索性弓起身子,抱住双腿,把头埋在双脚之间,放声的大哭起来。其他人不明所以,不知道如何去劝解,只得默默的在旁边看着他。
哭了好一阵,渐渐的圣树没有声音了,那女人不知道何时让老人带走孩子,一个人坐在圣树旁边,递过来给圣树一张纸巾。
圣树接过纸巾,想到自己涕泪横流的丑态,又有些尴尬的笑了:“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没忍住。”圣树用纸巾擦干眼泪,那女人又递上来一张湿巾。“擦擦脸。”
圣树接过湿巾,在脸上擦了一下,说道:“我刚刚是看你家孩子,长的太像我兄弟小时候了。我五岁的时候遇到他,他跟你家孩子长的一模一样。一样乌溜溜的眼睛,一样鲜红的嘴唇,一样大的耳垂。”圣树说着,眼泪又止不住了。“但我兄弟活不了多久了。”
第四章:手术后
顾宁被推出手术室由于麻药的原因,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圣树把女人和小情侣拉到一个群,让他们都回去了,等顾宁醒来再让他们过来。
晚上8点多,顾宁醒了,看着趴在自己身边的圣树,他想叫醒他,可是说不出话,想伸手推推圣树,似乎是麻药的原因,自己的手竟然一动不动。
顾宁就这样看着圣树,但什么也做不了,过了几分钟,又沉沉睡去了。
晚上10点,顾宁又醒了,似乎麻药劲过去了,他直接推醒了圣树,圣树醒来第一时间问道:“你醒了,护士让我给买了苏达饼干,你吃两块不。”顾宁笑了:“还不想吃,给我倒杯水吧。”
圣树马上起身,给顾宁拧开一瓶子矿泉水递过去。顾宁想起身拿,稍一用力,发现腹部一阵阵隐痛。慢慢掀开被子一看,腹部被缠上了一圈纱布。顾宁一阵纳闷儿向圣树说道:“给我做完移植了?”
圣树被他气笑了:“想的美你,你救人的时候肿瘤破了,医生提前给你切除了。”圣树看他起不来床,一伸手托住他的头,把水给他喂下去。“大英雄,你说你咋不救个美女,让人家以身相许,你救个小屁孩儿有啥用。”
“不过你挺有眼光的, 那小孩儿的妈妈身材挺好,孩子也像你,你救人的时候,是奔着孩子去的,还是奔着孩子他妈去的呀?”
“我奔着车去的。”顾宁没有好气的说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拿我开心。”
“那有一件开心的事情,还有一件不开心的事情,你想先听那一个?”
“不听。”顾宁把脸转向一边,不看圣树。
“不听也得听,开心的事情是你肝上的肿瘤摘除了。不开心的事情是救你的时候,输血了。”
顾宁马上把头转回来,看向圣树,眼神里充满疑问与不甘,他张了几次嘴,都没有发出声音。
圣树叹息道:“我跟医生说了你的情况,但医生说,如果不给你输血,你现在就已经过去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听到圣树的话之后,顾宁的眼神暗淡了很多,但有些后悔了,他亲手把自己生的希望给葬送了。但他又不后悔,毕竟当时是他出于本能反应。
顾宁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把头又扭到一边。
圣树看着他说道:“你想哭就哭吧,我今天是哭了一天了,把该丢的人都丢了,在手术室门口,哭了个昏天黑地,人家都以为我死了老婆呢,结果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一个男的。”
顾宁转地头笑着说道:“以后给我上坟的时候,哭给我看,不惨都不行。”
圣树知道他心里其中是很难过的,说道:“我去叫护士,护士说让你醒了叫她,这都醒半天了,我差点儿给忘记了。”说完向护士站走去。
护士给顾宁检查完身体,又交代一些注意事项给两个人听,就离开了。
圣树把苏达饼干拆开,喂给顾宁,又喂了一些水。说道:“马上快放假了,你带我去你老家吧,我还有去过云南呢。毕业10年了,自从干上地产这行,就没休息过,每天都跟干仗一样,没有一天消停的。”
顾宁说道:“当时不让你干地产,你非说,干地产是买房最快的行业,非要干!老师怎么劝你的,你都忘记了吗?——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你就从小不听人劝,跟个倔驴一样。”
圣树本来想说,你不是也不听劝嘛,大学非要学印刷工程专业,老师们怎么劝都不听,现在好了,是同学里收入最低一档的。
但圣树想到,顾宁学印刷专业,源于他小时候看到报纸上有寻人启事,他就想印一款自己的报纸,上面全印找他父母的消息。这个梦想,从他的小学一直延续到他的大学选专业。
结果,网络时代给了顾宁沉重的一击,985大学毕业的他月薪竟然连1万都不到,还没有建筑工地上的工人工资高,工作10年在临江城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更不要说治病了。
顾宁看圣树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话伤到了他,心里有些愧疚起来,自己从小被同学欺负是圣树护着他,大学专业不好找工作,是圣树帮自己找工作。自己虽然学习好,但好像从来没有帮到过圣树什么。
顾宁想到这里,再想到自己移植无望,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于是说道:“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生日,所以生日都是跟你一起过,现在我找到父母了才知道原来自己原来是正月初10的生日,明年生日,你得跟我过我的生日,这样才公平。”
圣树知道他的想法,附和着说好的:“我们其实好像一直没有正经的旅游过一次,你放假就是去找父母,我每年都是单位组织跟同事一起旅游。我想今年咱们俩在国内自驾从最北玩到最南,最终目的地就定在你家怎么样?”
顾宁立刻精神起来说道:“那我们从黑龙江开始,每过一条河,就去捡一块石头收藏起来,一直到我家里,我算算大概会有多少条河,黑龙江、松花江,嫩江,辽河、海河……。”顾宁滔滔不觉数起来。”
“还要吃便途径城市著名的美食。”圣树补充道!
“对,对,对!”顾宁更加兴奋了,但是他马上哎呀一声惨叫,原来他忘记自己身上有刀口,聊兴奋了想要坐起来,一下子弄疼了伤口。
顾宁的惨叫,马上引来的护士:“不要影响病人休息,快11点了,不要再聊天了。”
顾宁和圣树,都不敢再说话了,圣树说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我把电脑带过来了,我加一会儿班。”
顾宁的麻药劲也起来了,他又困又疼的说道:“工作狂。”
圣树打开电脑,也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工作起来。
虽然和顾宁旅游的计划是刚刚商量的结果,但圣树在等顾宁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想好,尽快把手上的工作收尾,一个月内辞职,好好的陪兄弟走完最后一程,让他的人生不再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