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迷局贰
飞天酒坊起火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青州城的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议论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烧刺史公子的酒坊。而在众多靠谱的不靠谱的怀疑对象中，有两个人逐渐被人们筛选了出来，他们分别是琅琊王家的王平和临朐李家的李显。
而此刻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二人，正在潇湘馆的密室内相顾无言没有泪千行。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李显最先忍不住开口道：“王兄，你给兄弟我说个明白话，那火到底是不是你放的，是的话你就实说，我李显绝对不会出卖你。”
王平挠了挠已经快变成鸡窝的头发，无奈道：“李兄啊，真的不是我。没错，在这飞天酒生意中我王平是赚的最少，但那也是有进账的，我王平又不是个贪得无厌之人，这等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杀头营生我做着干吗。你说对吧，李兄。”
李显也犯迷糊了，这青州城除了自己之外就是王平有能力有动机干这种事，既然不是自己那肯定是他，但正如他说的一样，虽然赚的不如他李显多，但是也是有赚头的。而且一旦坐实了他纵火的行为，那么以崔开山的性子，一定会奋起反击，到时候真的对谁都不好。
“李兄，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现在全青州城都在传是咱们二人眼红那飞天酒坊的生意，故意纵火，要是再这么传下去，咱们两家的铺子就都不用开了。”王平现在当真是无计可施，他今天来这潇湘馆都是偷偷摸摸走小路来的，来了就直接从后门进的密室，根本不敢让人看到。
“王兄，我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自打那飞天酒坊起火后，我就在家里一直没敢出门，今天还是借着外出采买的由头偷跑出来和王兄见面的。”李显苦笑，他的处境又能比王平好的哪里去呢？
突然，王平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李兄，你说这场火会不会是那崔定之自导自演的。”
听到王平这么说，李显顿时来了兴致道：“王兄为何如此说？”
“李兄请想，如今这飞天酒坊看似红火，但背后实际上是靠着咱们两家在支撑，一旦李兄断了给他们的粮食供应，或者我王平不再提供车马去运输他们所需的粮食。那崔定之就算手握酿造之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飞天酒的规模日益扩大，所需的粮食也每日剧增，靠从那些农户手里收粮是绝对不可能够的。”
李显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崔家父子一直给自己使绊子他都没有反击的原因。因为飞天酒坊的粮食订单，他在扬州那边的地位也是跟着水涨船高，没办法，谁让他李显现在是那边真真正正的大客户。
“所以李兄，按照那崔开山的性子，他必然不会让自家生意的命脉掌握在咱们手里，这这场大火，就是他的苦肉计，为的就是把咱们两家的名声彻底搞臭，这样他就能独揽青州城所有的商业了。”王平越说越觉得在理，他甚至都想到了崔开山把他们赶出城后那得意洋洋的表情。
“王兄，我觉得不太可能吧，先不说咱们两家在这青州城经营已久，岂是这么简单就能动摇的。我听说那崔定之可差点被烧死在酒窖里，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崔开山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敢冒着自家断香火的风险去给咱们下套？”虽然李显觉得王平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但是也就是有那么几分而已。
见自己的想法被否决，王平也泄气道：“那李兄你说，这事到底是谁干的，总不能是那和崔定之合伙的王家小姐吧。”
李显恨不得抽王平一个嘴巴，他怀疑怀疑崔开山自导自演就罢了，毕竟还是有那么一点可能。说是那王家小姐下的手，那纯粹是胡说八道。那王家小姐是什么人，要是真的想弄死崔定之还用的着麻麻烦烦的和他合作经营吗，而且烧毁酒坊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就算引起汹汹民意把他们两家赶出了青州城，但后果不就是成了崔家一家独大，这样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两人又商量了半天还是什么结果都没有，只好各自离开回去安排事务。
而与此同时，在刺史府后堂，崔家父子二人在处理完火灾的一切事宜后，终于坐在了一块讨论起这场离奇的火灾来。
“父亲，真的不是你指使的？”
崔定之的第一句话差点让崔开山站起来拿巴掌狠狠的抽他几下，这傻小子到底是怎么看自家父亲的。
崔开山压制下心中的怒火，努力平复语调道：“定之你为何会这么想？”
崔定之见自家父亲面色铁青，心里明白自己刚才算是捅了马蜂窝，连忙说道：“父亲莫怪，儿子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几日儿子思前想后，确实只想到是父亲您自导自演这一种可能。”
崔开山无奈的叹气，他儿子这么想确实情有可原。拜这场大火所赐，现在外面全是骂王李二人为争钱财不择手段，他崔家作为此次事件的受害者，一时间也被推上了人们口中的热门，现在到处都是说着崔定之这个刺史公子真是不容易，帮父亲打理府衙的同时自己开个酒坊还被人算计，从人心得失的角度来说，他崔家此次真的是赚大发了。
“定之啊，为父之前的一些手段确实可能让你有些误解，认为为父是一个冷血无情工于心计的官僚。但是为父告诉你，为父的那些手段只会用在那些同样是冷血无情的人身上，你不这么对他们，他们就会这么对你，官场无情，等你以后出仕，就会明白。”
崔开山站起身，摸了摸崔定之那被烫成卷毛的头发继续说道：“定之，自从你弟弟平之死后，你就是我崔家唯一的香火，为父再怎么算计，也不可能把你的性命当做筹码，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为父百年之后还有何颜面去见崔家的列祖列宗。”
听到自家父亲这么说，崔定之明白自己真的误会了他了，连忙跪下磕头赔罪。
“好了好了，你这么想也是正常，换作是为父站在你的角度上，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崔开山挥手让崔定之起来，然后道：“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查出这个幕后黑手。为父有种感觉，这场火应该只是个开始，后面还会有更多的阴谋等着你。最近一段时间你要多多注意，特别是一些反常的事情一定要离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像这次自己往里冲，知道吗。”
“是父亲，儿子知道了。”崔定之行了个礼退了出去，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危，大不了就蹲在刺史府里不出去呗，那些人还敢在刺史府动手不成，他现在反而比较担心那位王瑾小姐，不知道她那里怎么样了。
“黄剑大人，这是？”巧儿看着黄剑从落玉寨里带回来的东西，有点儿不明觉厉。
“这是连发弩，巧儿一会儿你给大家分发下去，特别是要出城押送酒水的弟兄，一定要人手一把。具体怎么用铁儿会教给你。”黄剑正说着，一个黝黑的小脑袋从她的身后露出来。
“嗨，巧儿姐，好久不见。”
“铁儿！”巧儿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孔，开心得一下子跳上前抱住了铁儿。铁儿刚上山的那段时间很害怕，是巧儿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她，二人的感情就像亲姐妹一样。只是后来铁儿跟随紫剑去工坊帮忙，而巧儿则跟随着黄剑，事务繁杂，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见得能见一次面，所以这次才如此开心。
看到她们两个感情如此好，黄剑不仅想起了她们七姐妹在一起时的岁月，感慨了一会儿后，她笑着吩咐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先去干正事吧，一会儿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是，黄剑大人！”二人领命后，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等到巧儿她们离开后，黄剑又恢复了之前那副严肃的表情，对着房梁上的那道小小的身影说道：“敏儿，他们有什么动静吗？”
敏儿一个鹞子翻身从房梁上跳下来，在黄剑面前单膝跪地道：“禀告黄剑大人，那王平和李显今日在潇湘馆中的密室碰了个头，具体说的什么暂时没有查到，他们的戒备很是森严。”
黄剑点了点头，然后道：“崔家父子那边呢？”
“崔定之今日也和崔开山探讨了大火的事情，其中崔定之还问是不是崔开山下的手，不过被崔开山否决了。”敏儿把崔家父子的对话一个字不差的都复述给了黄剑。
黄剑想了想，又问道：“敏儿，你觉得崔开山说的是实话吗？”
“禀告黄剑大人，敏儿只负责收集情报，至于情报的真假，那不是敏儿该操心的。”
黄剑无奈的摇头，这小丫头怎么和蓝剑一个德行，真是什么样的老师出什么样的徒弟。
“好了敏儿，我就是随口一问，你继续盯好他们三家的动向，一有异常马上通知我。”
“是！”
十几天后，青州城外的一条小路上，大富正带人押送着新一车飞天酒前往东城，自打上次飞天酒坊的库存都被烧了后，城里许多酒鬼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三月商会来买酒。那位三小姐没得办法，只好加班加点的又酿出十几桶，让他们赶紧送到飞天酒坊，省的那些酒鬼天天堵着商会的门。
大富坐在板车上，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连发弩。这是前些日子巧儿给他们的，随行的弟兄人手一把，说是最近可能不太平，让他们拿着防身用。
大富不屑的笑了笑，这东西也就对普通盗匪有点用，但凡是会点武功的，都知道怎么避开弩箭，而且更加厉害一点的人比如他自己，甚至可以不用躲避直接顶着弩箭往前冲都行。不过并不是随行的所有人都有他这一身武艺的，这东西就留给他们用好了。
大富正想把手里的连发弩丢到一边，突然感觉自己的右眼皮跳了一下。
嗯？大富心里一怔，右眼皮跳是财还是灾来着？还没等到大富想明白，他顿时感觉有一股浓烈的杀意锁定了自己。
“快隐蔽！”大富大喝一声，立刻一个轱辘翻身下车躲到板车下面，就在他刚趴下的时候，一根巨大的弩箭从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呼啸而过，把后面一个还没来的及躲避的兄弟钉死在了地上。
大富从车轮的缝隙中看到那个被钉成肉串的兄弟，眼眶通红，心里都在滴血，这个兄弟刚才还在和他讨论春鑫阁哪个姑娘最漂亮，转眼间就成了一举不会说的尸体。
见有几个兄弟想要起身去报仇，大富连忙大喊：“都趴下，别出去。”大富作为武人的直觉在这一刻火力全开，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股杀意并没有因为刚才的那一箭消失，而是依旧在前面扫来扫去，仿佛在寻找露头的猎物。
怎么办？大富心里万分着急，看刚才那发弩箭的威力，至少也是八牛弩级别的，这个级别的弩箭只要挨上一发，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但问题是现在自己这边所有人里面，只有自己能勉强避开，其他人只要一露头，保证会被射个对穿。
就在这时，大富的手突然摸到了什么东西，他拿过来一看，是刚才那把连发弩，巧儿好像说这把连发弩是可以一次发射十发弩箭而且不需要装填的，不需要装填，大富的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大富趴在车底下，向着周围同样趴着的弟兄们比了个手势，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手里的连发弩，最后指了指刚才弩箭射过来的方向。见众人都比了个明白的手势后，大富转过头，开始凝聚内力，这次他要赌一把大的了。
“嗨！”大富运起龙虎掌猛拍地面，借助地面传来的反作用力一下子把他和他头上的板车弹到半空中。到了空中后，大富立刻感觉到那股杀意又一次锁定了自己。他赶紧在踩了一脚板车，借助着这一点力道强行把自己的身体扭转了过来，就在此时，他感到自己的腰间传来一阵剧痛，扭头一看，只见一根巨大弩箭从自己的腰边擦过，差一点点就被穿成串了。
“射！”大富不顾疼痛，对着地上的兄弟大声喊道。众人领命，立刻从板车下钻出来端起连发弩对着弩箭飞出来的方向一起狂射，漫天箭簇仿佛黑云压城，一直射空了好几个箭匣才停下来。
“大富哥，你没事吧。”确认对面迟迟没有动静后，众人赶紧跑到大富的跑边帮他检查伤口。
“我没事，皮外伤罢了。”大富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拿出随身携带的特制金疮药给自己抹上，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昏过去，不过血倒是马上止住了。
确认那道杀意已经消失不见后，大富连忙下令道：“兄弟们，快撤，从城里走。”
“大富哥，那这些酒？”一个人指着散落满地的酒桶问道。
“都不要了，谁也不知道那帮人会不会杀回来，带着酒咱们跑不快，再被追上就完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