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两人端着盘子刚坐下, 一旁突然蹿过来一个男生。
“老盛，真的是你？”
盛怀扬抬眸一瞧，发现是辩论社社长高翔。
虽然夏时初申请过辩论社, 但不是高翔筛选的, 对她也就没印象。只是, 此刻看见她和盛怀扬吃饭惊得掉下巴，眼神里尽是探究。
“这儿没人, 跟你们一块坐没事吧？”他问。
盛怀扬看了眼夏时初，似是在征求她意见。
“我没关系。”她忙应。
高翔一听立即挨着盛怀扬坐下，接着便热情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高翔, 跟盛怀扬是同学，也是辩论社的。”
夏时初礼貌笑笑, “你好，我叫夏时初。”
只说了名字，显然不愿意跟他讲太多。
高翔倒不是想探听什么, 就觉得能和盛怀扬单独吃饭的女生都不简单，直觉有情况。
本想闲聊时套话, 那晓得这两人吃饭极其安静，堪称静默。
对老盛他早就习以为常, 不想这妹子也是沉闷得出奇。
他吃了一会儿, 实在憋得慌, 不由讪笑, “呵呵，你们俩好安静。”
被他一说，盛怀扬也注意到夏时初从坐下开吃就不怎么讲话, 连高翔起头几个话题，她也是笑笑或者简单应过去。
认知里她话挺多，也不是那种会因为陌生人就拘谨害羞的人，那她为什么不讲话？
男生吃饭普遍比女生快。
夏时初看他们吃完，连忙囫囵吞了几口，正准备收餐盘起身，对面的盛怀扬却突然开口，“不吃了？”
她嘴巴里还有食物，只能朝他点头。
盛怀扬扫了眼她只吃了三分之一的饭菜，微微挑眉，“我不急，你慢慢吃。”
刚才排队取餐时，她就在嘀咕要让师傅多给点米饭，说自己快饿扁了，这会儿却只是吃一点，一看就是怕他等。
夏时初一听，心里乐开花，学长好好哦。
不过，怕他们等太久，夏时初还是闷头飞速解决完饭菜。
盛怀扬则安静等在一旁，直到确定她吃饱，才帮她收走餐盘，一并拿到回收处。
吃过饭，三人走出食堂，夏时初要去院里，跟他们说了再见就走了。
待她走出一段距离，高翔才搡了一下盛怀扬，“老盛，恕哥哥直言，这妹子漂亮是漂亮，可是太闷了，你俩都是闷葫芦，这恋爱还咋谈？”
“没有恋爱。”
高翔瞥了他一眼，“你说没有就没有，不过，我觉着你应该找个活泼开朗的，互补一下。”
盛怀扬挑了下眉，望着女孩一扬一扬的马尾辫。
她应该算活泼开朗吧？只是今天吃饭有点反常，而这个反常应该是因为他吧？
实验室内，坐在电脑前的盛怀扬敲了几行代码后，突然停了下来，退出编程界面，点开桌面的qq。
咳咳，实验室响起一声清晰的通知音。
领座的高翔转过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他，“老盛，你终于会用qq了？”
盛怀扬牵了下嘴角，平静关掉软件提示音，再点开那个一闪一闪的小喇叭。
系统提示消息跳出来：【学长，我是夏时初】
食指在鼠标上摩梭几下，他移动鼠标，点下“通过”。
同一时间，听到高翔问，“你q号多少，我加你下。”
“没必要，我不用q。”他关掉软件，重新进入编程。
高翔深深睇了他一眼，刚才自己明明看见他通过了一条好友验证，对方头像还是个小兔子。
老盛这难道是真的谈恋爱了吗？
夏时初是第二天中午才发现盛怀扬通过了自己的qq好友请求。
不过，她很快发现，正如孟舒婷所言，盛怀扬不用q，因为他的头像始终处在离线状态。
但这并不妨碍她交流，每天都会上线给他留言两句。
话题从最普通的“早上好、晚上好，天气降温了，记得多穿衣服”，到分享一些日常，比如：“学长，农园的麻辣香锅好好吃，而且可以要小小辣，你要不要去试试？”
“学长，我今天在bbs上看到一个帖子，好好笑，楼主说自己洗澡洗到一半没水了……”
更多是汇报她学习辩论的进度和情况，“学长，你猜苏队给我找的老师是谁？”
“哈哈，居然是罗开明。”
“你知道罗开明是谁吗？就是我进队面试时和我同组打辩论的，哲学系大二的。”
……
她虽日复一日地发，可盛怀扬一条都没回过，她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因为每次她上线，看见他的qq都处在离线状态。
她也会给他发短信，但不会像qq这样琐碎，一来怕吵到他，二来是信息字数有限，发太多，她每月的短信包不够用。
但不管是什么方式，都是她自言自语地空聊。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她就这么跟他“聊”了一个月。
周六，夏时初迎来进校队的第一次小测，俗称“虐新人”，因为这天，所有新晋入队的选手都要被经验丰富的老队员们吊打。
小测是一对一辩论，由老队员随机抽一名新队员。好巧不巧，夏时初被关颖抽到。
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夏时初拿着题本，默默坐在一边开始拆题。
这一个多月来，一直由罗开明带她，作为半个师傅，虽然知道以夏时初的水平被虐是正常的，但他也不想她被虐得太厉害。
于是，连自己题都没怎么准备，罗开明便想先去帮她，哪晓得刚坐下，就被关颖喝令回去，还把他教育一通。
“小测的目的就是检验大家的真实水平，你帮她就等同作弊，还怎么测？”
此话不无道理，罗开明无法反驳，只能先宽慰夏时初，“没事儿，尽力就行，不要有压力和负担。”
夏时初浅笑，“好，你快去准备你自己的吧。”
罗开明起身，看了关颖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与面试不同的是，被测试的新队员的所持论点是由检测的老队员决定，被测者需要立论，而检测者只负责攻辩，另外，其他观战老队员也可以随时加入自由辩论。
简单说，就是防守与攻击的关系。
夏时初抽到的测试题是“人性本善or本恶。”
关颖帮她决定的持方是“人性本恶”。
这个点立论非常难。
夏时初咬着笔头，坐在位置上冥思苦想要从那几个方面入手立论。
教室门外，苏子通碰碰单手插兜的盛怀扬，“你不进去看看？”
“不去。”盛怀扬透过小窗看向远处不时写写画画的女生。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米色圆领休闲毛衣，之前的马尾裹成一团，像个小丸子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子，这个角度看去，阳光正好打在她侧脸上，将她的皮肤映得粉嫩粉嫩的。
他不觉看得入了神，直到耳边传来苏子通的揶揄，“你这个师傅当得可不称职。说了带人家，结果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没听到他应声，苏子通又怨怼，“你不是为了帮孟舒婷忙吗？又不认真带。”
那天盛怀扬当众说要带夏时初，把跟他熟识多年的苏子通也惊到了，正寻思莫不是这颗千年寒冰要开窍，结果晚上就接到他电话，让重新找个基本功扎实的人带夏时初。
“你不是说要亲自带她？”苏子通问。
“我没那么多时间。”
“那你干嘛要放这种话”苏子通纳闷。
“帮忙。”
“帮谁忙？谁这么大面子，能请得动你这尊大神？”
“孟舒婷。”
“孟舒婷？”苏子通是物院的，对这个大神学姐的脾气有所耳闻，对孟舒婷帮夏时初这事儿的震惊度，完全不输盛怀扬要亲自带她。
虽然后来知悉这三人都是浙江同乡，但以苏子通对孟盛二人的了解，还真不是会注重“同乡友谊”性情。
这让他对夏时初越发感兴趣，这一个月来，没少观察她。渐渐地，他发现这姑娘还真的挺招人喜欢。
活泼开朗、热情大方却极有分寸感和礼貌。
虽然是毫无经验的新人，但如他们当初判断那样，非常有潜质，一点就通，还会举一反三，罗开明在他面前，不知道表扬过她多少次。
加上她人生得漂亮，性格又好，这段时间下来，不少男队员都起了心思。
不说别人，他觉得罗开明这小子就有点蠢蠢欲动。
想到这儿，苏子通觉得有必要提醒下盛怀扬，“我说，你这个师傅要是再不上心，你家小徒弟可就真被人拐跑了。”
盛怀扬偏过头来，斜了他一眼，直把苏子通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说错了？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放在队里，还不可劲让单身男学长们惦记？
夏时初小测排在第三个，她的立论比较简单，用现实中的恶行来说明人性本恶。
这个论点过于单薄，在攻辩环节自然遭到关颖的狂轰乱炸，并且通过质问恶是原因还是结果，有没有外部影响、人类是否有道德等一系列问题，将她拖入陷阱，打得毫无还击之力。
关颖：“如果人性本恶，那你是否就承认自己是一个毫无道德的恶人？”
“当然不是。”夏时初本能地反驳。
“既然不是，那何来人性本恶，你这不是自相矛盾，自己打自己耳光吗？”
夏时初被堵得哑口无声，一是没找到辩驳的方法，只能干站在舞台中间，耳朵微微发红。
下面观战的另一名副队长实在不忍心她这样被凌迟，轻轻咳嗽了一下，“我看也差不多了，要不就这样，换下组。”
“对对，时初你先下来。”罗开明连忙道。
“干嘛？”关颖不满地扫了两人一眼，“时间到了吗，别人都是20分钟自由辩论，她为什么要特殊照顾？”
台下的人都听出来她特地强调了“特殊照顾”四字，摆明是针对夏时初当初入队是被照拂，当然更多是不满她被盛怀扬特殊对待。
门外的苏子通用手肘碰了下认真“观战”的盛怀扬，“喂，你不去救你家徒弟？”
盛怀扬蹙着眉，一瞬不瞬地盯着舞台上的女孩，没有作声。
“你不去，等下可有人英雄救美。”
苏子通话音刚落，就看见罗开明霍地站起来，“关队，小测而已，何必含沙射影？”
关颖哼笑，“罗开明，我怎么含沙射影，我只是提醒大家要守规矩、一视同仁。”
不等罗开明回应，关颖又道，“你们想为她破例，那不是特殊照顾是是什么，对其他队员公平吗？”
罗开明被噎住，半晌才道，“什么公不公平，她提前认输总行吧？”
苏子通见罗开明公然跟关颖对上，轻轻啧了一声，“这小子还挺护着自己徒弟的，你这个大师傅跟人家差远了。”
说着撞了一下盛怀扬，“关颖这么不给她台面，还不都是因为你。哎，害得小学妹第一次小测就要提前认输。”
“她不会。”
“啊？”苏子通不明所以，“什么不会。”
“她不会提前认输。”盛怀扬语气笃定。
“不是吧？”苏子通抬手看表，“不认输可要继续在上面干站10分钟。”
“不会。”盛怀扬望着台上脸颊微红的女孩说，“她会反击。”
苏子通将信将疑，“她还能反击。”
“能。”盛怀扬盯盯着她握紧的小拳头，勾了下嘴角。
苏子通还想说什么，就听里面的关颖轻蔑地问：“夏时初，你要提前认输吗？如果你要……”
“不要。”女孩声音格外响亮，“我不认输，而且，我也还没输。”
接着，在关颖和众人复杂的眼神中，她再次开了口，不是对关颖，而是对一旁计时的队友，“刚才打岔环节时间不算，我还有13分钟对吧。”
那队友看了眼秒表，“对的。”
“好，那现在继续计时。”
她转回头，眼神丝毫不惧地望向关颖，没有官腔，直接进入正题，“对方辩友刚才说，因为我坚信自己是一个有道德的人，人性本恶就不成立。那么请问对方辩友，若人性不是本恶，你为什么要强烈反对罗师兄和副队长的提议？而不是大发善心，照顾我这个刚入门的小学妹呢？”
台下愣了两秒，有人率先喊了句“卧槽，秒！”
接着，教室响起了掌声。
关颖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反击，哑了好会儿才反驳，“这是规矩，和善恶无关。”
夏时初接着问，“那为什么要有规矩？”
听到这个问题，台下的罗开明笑了，而门口的苏子通则眼睛一亮，“哟，小姑娘不错不错，还知道给对方设陷阱。”
关颖作为老辩手，自然也听出这是一个陷阱问题。因为一旦她顺着提问答，规矩是为了约束人类行为，那夏时初便能顺势引到，之所以要约束，是因为人性本恶。
没想到，才入门一个月，她居然能有如此临场反应。
不过，经验丰富的她当然不会入套，而是抢过话语权，“对方坚持人性本恶，那人类社会文明不就是恶之花、恶之果？”
“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夏时初边说还边地给关颖鼓了一掌，把下面的队友逗乐了。
“人类文明当然不是恶之花、恶之果，但这不是因为人性本善，而是对方刚才避而不谈、没有回答我问题——为什么会有规矩。”
漂亮！罗开明在心里给她喝彩，她居然没有被关颖带走节奏，而是牢牢把住自己的进攻点。
“文明的发展离不开法律法规、道德约束，实质上，越文明发达的社会约束越健全。这是因为我们深知人性本恶，需要规矩去约束、道德去教化。如果人性本善，那为什么社会要提倡真善美？为什么要制定越来越细化的法律来保障公民权利……”
从这个问题开始，夏时初便扭转了赛事的方向。
小测结束，台下响起了掌声。
她的这场辩论谈不上完美，但绝对精彩，尤其对一个刚入门一个月的新人来说，可圈可点，而她面对强敌和明显的颓势，不屈不挠不认输、绝地反击那股劲，更是可贵。
两人下台时，关颖脸色难看到极点。
罗开明则开心得很，特意挤到夏时初身边，递给她一瓶水，“打得很好，我上去也不见得有你打得好。”
“谢谢。”夏时初接过水，小声说，“其实我好紧张。”
“完全没看出来。”罗开明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煞是可爱，下意识就想抬手摸她的头，掌心快触到头发时猛然意识到这举动太轻浮，急忙打住，收了回来。
处在兴奋和紧张中的夏时初浑然未觉，只顾着拧水瓶。
罗开明看她半天没打开，很自然地接过来，帮她拧开，重新递还给她。
夏时初道谢，连喝了几口，平复下情绪后，再从包里掏出手机，想给盛怀扬发信息汇报刚才的小测情况。
拿出一看，发现手机qq上一个头像在闪，备注是盛怀扬。
她激动得睁大双眼，再确认一遍，果然是盛怀扬。
急忙点开，信息发送就在一分钟前，内容只有两个字：【出来】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