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思辨
“他的觉醒证明了我们所说的唯心世界,但同时也证明了唯心世界的苛刻——我们让立雪建造的一系列机关,我们既不知道她建在哪里,也不知道立雪选取了哪些组合,我们更不知道谁会进入那里,立雪也只是接受了委托建造机关,其他的一概不知,甚至观测也是让出口处于日常观察范围内,在建造完成后,知晓计划的人完全不参与之后的任务。根据本人口述和现场痕迹勘察,他确实在见到观察者前都曾拥有超能力,依据他的表现,这超能力与立雪选取的组合所对应的飞行能力很相似。”
“这证明哪怕在一个混沌系统中,只要和你有丝毫因果联系的人物与你的内心世界相冲突,那么更符合大众认知的,将会被认定为现实。”
李晚智走到黑板边,开始讲什么叫主观唯心,什么叫客观唯心,什么叫混沌系统。
主观唯心主义认为认识是人们心灵的自由创造,是头脑里固有的,典型的就是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王阳明的“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
而客观唯心主义则把认识看成“神的启示”、“天赋观念”。典型代表就是各种宗教。
混沌系统是规则确定性且表现随机性的系统,典型的就是天气。表现形式就那几样,但影响条件极其复杂,所以会出现很多播报不准的情况。
最后,听不懂的张世昌实在忍受不了了,打断道:
“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在我们确认并宣布他拥有超能力前他一次飞行都施展不出来。在我们确认他觉醒后,他表现出时有时无的出飞行能力。但飞行高度不能控制,飞行时长不能控制,飞行速度不能控制,甚至连飞行方向也不能控制。而且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疯狂倾向,精神稳定度很不稳定。”
“也就是说这种觉醒方法并不稳定?”
“是十分不稳定,其实他不是第一个从机关道里出来的,前几位都没有表现出超能力,他倒霉的遇到了一只脱困的巨型血鼠,利用机关才杀死了那只巨型血鼠。我们也是据此推断出觉醒超能力的条件。”
“第一,要使一个人相信自己拥有超能力,既突破自我设限。第二,精神极度亢奋,这也是需要和血鼠搏杀的原因。第三,周围有逸散的灵魂能量,这个是我们根据周围需要血鼠死亡做出的猜测。”
李晚智对于郑邪止的疑惑言无不尽,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很浅显,很表面,也很片面。
但科学就是这么个过程,先积累经验,随后从经验中总结规律,再利用规律实现需求。
科学,从来都是一种哲学思维,而不是语数外、数理化、政史地这种具体的学科。
“这看起来也不难,有了超能力,我们可以慢慢滚雪球。精神不正常,我们也可以训练心理医生。为什么不选择超能力而去利用什么来路不明的系统?”
郑邪止眉头紧锁,问出心中困惑,怀疑小区已经被所谓的神污染了,一个个的智商下降的厉害。
“因为之后我们尝试用这个方法再次尝试让其他人觉醒,但问题在于能搏杀巨型血鼠的大部分是防卫队队员,他们都是用兵器杀的,不会产生自己有超能力的错觉。”
“一般人遇到只能跑,那个幸运儿也是运气好,机缘巧合下用机关杀死血鼠。而能清醒的意识到要利用机关的人,也会知道自己没有超能力。”
“也就是说,能满足条件的不能突破自我,能突破自我的满足不了条件。”
郑邪止揉了揉额头,想起了自己以前遇到的诈骗团伙,仔细回忆了他们的套路。
“那么有没有可能,我们找一些有十分明显的精神效果的药物,然后暗中传销它可以让人觉醒超能力,随后我们封禁这种药物,但又让朱武治在使用超能力前当着防卫队队员的面使用这种药物,最后让朱武治威胁防卫队队员禁止将这种药物泄露出去。”
“利用阴谋论那套?不可行,还是那个问题,药物觉醒属于客观唯心,当我们提出并执行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们的内心世界就会认为这件事是假的,而我们认为是假的,就会从因上否定这种药物,从而导致这种药剂的超自然属性失效。”
“这种药剂也就不能使人觉醒,防卫队员就会质疑我们的权威性和正确性,在人就这么点的情况下,这件事会迅速被所有人知晓。而在一个唯心世界被怀疑,我们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李晚智直接否定了郑邪止的想法,孟德作为社会学博士对于这些都有猜想,甚至他能做的更好,但实验证明,没有丝毫卵用。
只要你提出计划,那么你就会污染计划的结果。就像宗教头子都不信神一样,当你尝试制造超自然事件,那你就知道它是人为事件,你的内心世界就会在一开始否定能产生超能力的部分,然后你参与的客观唯心事件就会因为和你的内心世界冲突,导致无法产生超自然事件。魔术终究是一种集合心理学和机关的技巧,不可能成为魔法。
“这么说来,我们别无选择?”
“不,按孟教授所说,只要有人能再次觉醒超能力,表现这种超能力并非孤例,那么‘我可能觉醒超能力’的心理暗示就会在人们心中扩散。而斩神系统可以加速这种心理的产生,只要我们暗中宣传这世界有一种物质可以助人觉醒,这种物质就可能会出现,这也是一种客观唯心。”
“直接说出来没关系吗?”
“经过这么多天的探索,已经基本确定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明显是拥有超能力的。从逻辑上你无法否定这种可能性,所以你的内心世界不会与其他人的内心世界起冲突。”
郑邪止身体微微前倾,眼眸低沉,双眼凝视着黑板上的几个关键词,心中思绪不断。
“那,这和星象又有什么关系呢?”
“星象,是我们唯心世界推论的第一个论据,其实我也觉得第二个议题与其叫星象,不如叫唯心。”
“当一定数量的人集体相信某种事物后,只要没有人反对这种事物,那么到一定量后,这种事物就会影响现实。理论上我们只需要慢慢探索,总会找到稳定觉醒超能力的方法的。”
李晚智说完叹了一口气,感觉属实无奈。
“但可惜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已经农历二月初了,现在已经有些回暖了,纵然我们这里是北方,春天来的晚那么十天半个月,也快了。”
“我们武器装备上来了,对付各种动物也颇有心得,只要找到一个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我们可以守很久,食物可以靠猎杀异常生物,春天到了还可以猎杀动物,没必要着急吧?”
郑邪止作为防卫队实际上的领袖,了解异常生物,也知道异常生物内部有自己的食物链,也就是说虽然异常生物可能很多,但它们内部并不团结。虽然对于人类的攻击欲望莫名的高,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击破他们的防御。
“我们怕的不是异常生物,而是人心,我们内部经过王为仁等人的献祭,已经出现了神明信仰,虽然很原始,很粗糙。但这种源自于求生的信仰很难根除,更不能打压。”
朱黎叹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郑邪止为啥早早退休了,这政治嗅觉让他怀疑这人怎么爬上去的。
“一旦外部压力加大,这种神明信仰一定会迅速扩散,而所有人都是源于求生的信仰,所以这个神明可能除了让他们活下去这唯一共同点以外,没有一点相通之处。就算是有系统性解释的天主教也分成了很多流派,更何况一个原始而毫无组织的信仰。”
“幸运一点,这个神明因为活下去这一欲望而凝聚,最后现实神迹。人们随着神迹信仰更加狂热,同时内心欲望也随之膨胀,把神明变成类似观音那种许愿机,导致神明偏离本职,最后疯掉。”
“倒霉一点,因为每个人内心对于自己活下去的理念不同,导致神明直接疯掉。就像所有人都想当世界首富,而所有人都成为世界首富后,钱就变成了一串毫无卵用的数字。”
朱黎拿着他和孟德讨论的结果侃侃而谈。政治从来不是想当然,就像有人吐槽明明萝卜不挣钱了,还要让别人种。但他们从来不考虑,这萝卜已经挖好坑了,种子也已经买了,人工的合同都签了,不种首先人工就违约了,赔钱也是赔给中介,工人空出工期,结果你不种了他失业了,合着工人不在自己身边,就不是自己人了呗。其次,种子买了,不种就只能烂在地里,二次倒卖只会更亏。最后,坑挖了,埋回去就不费时间、不费人力、不费钱了?
“你怎么知道神明一定会疯?”
“还是那句话,你见过全国各地的各种庙吗?有几个拜佛的知道《大藏经》,烧香的又有几个知道《老子》《庄子》全文的?都是一知半解,甚至只是听说这儿灵光,就来烧香拜佛了。这种情况下,他已经不把神明看做高高在上的事物,而是和手中的刀没两样的工具,通过集体信仰产生的神明很容易被这些人的信仰污染,在宗教中他们提供的信仰被称为伪信仰,而宗教分裂,基本上都是因为这些伪信徒,对应到神明身上,发疯都算是往好的说了。”
“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宣传神明,那为什么你宣传的是系统呢?”
很显然,郑邪止已经放弃思考了,专心做起了捧哏。朱黎也确实需要讲明白自己的想法。
“还记得我们一直宣传‘仙子’之类的东方玄幻的原因吗?”
郑邪止仔细回想,当时是说这样更符合本国的历史文化,可以让上了年纪的,不怎么了解西方魔幻文化人快速了解立雪的强大。
“当时我们其实已经有所猜测了,所以我们这么宣传还有一层用意。超能力和魔法始在很多文化作品里,都是需要天赋的,比仙匪小说里的灵根限制还要狠。而且最早的华夏神话小说中,例如《西游记》《封神演义》里只看福运,没有所谓灵根一说。传统文化里,道之一道也是人皆可修。这其中的心理暗示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而一旦我们确定某一种路线,按照我们的推演,它会按照大部分人的内心认知演化。”
“不巧的是,西幻的认知基本上都来自于年轻人,而中文西幻的局限性很大。中文玄幻的限制也不小,但年长一辈对于玄幻的认知又对冲掉了这部分限制。只要我们宣传到位,这种思潮应该会朝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至于神明,神的职责太死板了,我们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天主教为啥分裂,因为编纂的宗教理论体系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而我们现在的主要信仰是求生,也就说无论我们怎么编制教义,生存一定是核心思想。但一旦我们借助神明完成了求生这一目的,我们内部一来对于神明的信仰会下降,这肯定会影响教会的利益,影响神明的实力。二来,完成求生后教会的教义一定会需要更改,而信仰的转变必将是一个漫长的阶段,这一阶段神明不想发疯就只能沉睡。而神明一旦沉睡,如果统治者又有所不满,教会的安全就很难保证,这里可以参考欧洲神权与王权的斗争。”
“这两点加起来的结果就是,在我们有能力将人类再次抬上世界霸主的地位的时候,教会一定会想方设法限制我们达成这一目的,直到教会找到办法平稳的将教义更改。但这里涉及到一个问题,神明会不会认为更改教义的人已经成为异端了,毕竟这神明是有自主意识的。”
“综上所述,神明并不是一个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