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温璧一夜未曾安眠,天色微亮便起身,由常宁带着逛遍丞相府。晌午要用午膳时,恰好苏相自宫中回府,要见温璧。
满知伴着温璧去了膳厅,内室暖和,苏相与夫人正坐于圆桌旁品着茶。
昨晚风寒抱恙的夫人,如今看来满面红光,丝毫不见病态。
温璧施了一礼,被夫人连忙扶起,“我的好女儿,可终是寻到了。”
她有些无措,听到夫人啜泣道:“可能叫为娘一声娘亲?”
夫人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眼神期盼,她抿了抿唇,敛眉垂眸,思索片刻,低声道:“母亲。”
夫人脸上还挂着泪渍,闻言却扬了扬唇甚是欣慰,拉着温璧的手往桌旁引,一旁的丫鬟开始布菜。
趁着这个当口,夫人问她:“昨夜休息得可好?丫鬟尽不尽心?”
“一切都好,只是并未休息好”,温璧答道。
“为何没歇好?”夫人关切道。
“养父母逝世,不明不白,昨夜入梦,神情哀戚”,她收紧了手指,看着夫人,“阿璧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眠。”
夫人点头,若有所思,“君徊倒同我提起此事,本以为只是县中传闻,原是真的。养父母于我们有恩,自是不能让他们蒙冤。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温璧心生感激,却并没有细想为何夫人应允地如此轻易,“多谢母亲。”
夫人笑了几声,“同母亲不必见外。明日盛安出去挑选衣料,你跟着一同去,权当散散心。”
她本不想去,但思忖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夜半时分,温璧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翻出了个小木盒放在枕头下面。
第二日一大早,穿戴整齐后,到了府门口,见一姑娘,身姿高挑,面容同夫人相差无几,只是脸上不见笑意。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无话。
到了织锦铺下车,温璧跟着苏盛安进店,铺子中布料成衣各异精致,不少贵女夫人都在挑选,脂粉气浓重。
掌柜的听闻相府大小姐来了,亲自出来招呼。
“小姐来的正好,才来了一匹云锦,小的给您都留着呢”,掌柜的请苏盛安往里走,未曾留意到温璧。
她垂首跟着进去,看到摆在那儿的织锦缎属实不错,上前伸手摩挲了两下,叫一伙计见到,“这匹缎子名贵,您不买便不要碰。”
温璧缩了缩手,正要开口反驳,就听有人道:“掌柜的,这缎子都包起来,一并送到丞相府。”
温璧一回头,见是苏盛安,岂料她只是瞥了她眼,又问那伙计:“相府二小姐,配不得你这料子?”
小二支支吾吾,急得满脸通红,还是掌柜的上前赔笑道:“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二小姐宽恕。”
温璧抿着唇,厌恶掌柜的上下打量的目光,顺水推舟作不满状道:“长姐,我想到香料铺子中转转。”
苏盛安看着她,点了点头,“也好,叫满知带着你去。”
她按捺着心中雀跃,垂首同苏盛安道别后便跟着满知去了对面街上的遗香铺,她买了些兜末香,趁着满知跟着店中伙计去取的当口儿,她从宽袖中将那小木盒拿出来,递给掌柜的,“我这有些香料渣滓,你帮我看看是什么香可好?”
掌柜的点头,打开那小木盒,捻起其中一粒端量了一番,抿唇摇头道:“小的未曾见过这种香料。”
温璧咬了咬下唇,将其收好,问他:“京城中可还有其他可靠香料铺子?”
掌柜的笑了笑,“沿着这条街有好几家,只是恕小的直言,小的打小便做香料生意,小的识不出的,旁人恐怕也不认得。”
她垂眸,没接话,执拗地要查明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晚,父母使的香炉渣子中,除却她见过的,就剩下这几颗奇怪的东西。
或许这就是查明父母死因的线索。
稍待片刻,等满知提着香料出来,她便同苏盛安一并上了马车。
“明儿个来人给你量身,那几匹缎子都专给你做衣裳”,苏盛安淡声道。
温璧抬眸,本是感激,可看到苏盛安面上莫名的怜悯,喉间一瞬哽了哽,“多谢长姐。”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绣帕,苏盛安睨了她一眼,侧身抿了口热茶。
回了府,夫人叫她二人一并用午膳,温璧将香料送给夫人和苏盛安,夫人频频夸她懂事,用过午膳,常宁自外头进屋,笑道:“夫人,云岭送来的东西将将到了,您可要过目?”
“快叫人抬进来吧,恰好两位小姐都在,看上哪样就戴着玩玩”,夫人掩唇笑道。
话音刚落,就见几个仆人抬着两只紫檀木箱子进了屋,夫人上前打开箱子,里头珍宝无数,她先挑了串珊瑚手串递给温璧,笑意盈盈道:“姑娘家就得戴颜色鲜妍的。”
温璧捧在手里,低声嘀咕道:“的确是好东西。”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盛安到她身边笑道:“父亲特地差亲信仔细挑选的,自然是上品。”
她微微张着唇,心中揣着事。
等着夫人赏玩了会儿,叫常宁搬下去收好,温璧舔了舔唇,坐到她身边,试探着问:“父亲可还忙着?”
“自然是的,临近年关宫中大事小情都得过你父亲的眼,今儿个晚间又是回不来了的”,夫人眯眼笑道。
“那养父母的事……”
温璧的话只说了半截就被夫人打断,“你且安心是了,过了年关,你父亲定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她抿了抿唇不语,既能遣人置办珍宝珠翠,何不能遣人查明此事?
温璧心中起了疑,盘算着如何能再出一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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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常宁边替夫人拆下珠钗,边低声道:“今日遗香铺掌柜的来信儿,二小姐今儿个去问了味香料,看样子就是香附子。”
夫人顿了顿,蓦地笑了,“瞧瞧,这丫头多少心眼儿,同她娘一个样儿。”
“多留意着她”,夫人回头吩咐道。
常宁立在一侧颔首,“夫人安心。”
翌日晌午用了膳,布匹成衣才送来,有个绣娘来给温璧量体,年岁不大,边忙活着边同温璧说话。
“再过三日,城南如意楼的陆姑娘献舞,指不定多热闹呢”,绣娘笑道,收好尺,“小姐身量生得真好。”
温璧笑了笑,却问她:“你说的献舞一事,究竟是如何?”
“陆姑娘才貌双绝,最擅舞,一年里头露不了几次面”,绣娘答道,“这次指不定有多少贵人公子去瞧,为搏美人芳心。”
“晚间几时?”温璧问她。
绣娘想了想,摇头道:“不知晓。”
她点了点头,笑道:“多谢。”
待绣娘离开后,满知端来茶点,她没碰,“听闻城南陆姑娘献舞,我也想去瞧瞧。”
满知怔愣片刻,而后恭敬笑道:“小姐还是少抛头露面为妙。”
温璧垂首,果然在这丞相府中不如在清乐县时自在,但这么个出府的好时机,她可不想错过。
趁着满知满秋不在时,温璧叫来玉柳,思忖片刻吩咐道:“你且去探探如意楼陆姑娘献舞的事,再瞧瞧这府上侍卫交接是在几时。”
“小姐这是作甚?”玉柳皱眉问道。
温璧四下看了看,稍稍不安,“照着我说的做便是,快去。”
此事于玉柳而言并非难事,陆姑娘的事早就在下人中传遍,她无需去问,只消听听。
傍晚时,她将探到的消息如实禀告,“小姐,待三日后夜间戌时陆姑娘献舞,去的并不止达官贵人,百姓们都会去凑凑热闹,府上也有仆人要去看看。”
“他们如何出去?”温璧眸光一亮,跟问道。
“打点打点,总是可以的”,玉柳挤眉弄眼道。
她点了点头,如此便趁着这个当口,侍卫放松警惕,偷偷溜出去。
只等着三日一过,当日夜间,温璧熄灭烛火,听到外面脚步声渐去,她和玉柳换好仆人衣裳往府门口去,给侍卫塞了几颗碎银,一路上还算顺利。
等她们到了如意楼,人群密集,如同乌云一般黑压压一片,温璧四处看了看,见街对有间铺子还未闭店,只是未上牌匾,也不知是做什么买卖。
温璧和玉柳进了店,见里头摆设着些珍宝古玩,掌柜的打了帘子自里室出来,脸上挂着笑,“这位……小兄弟来,想挑点什么?”
她摇了摇头,“这附近有香料铺子吗?我想寻人认一认香料。”
“不如让老夫瞧瞧?”掌柜的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
温璧从怀里拿出那小木盒,轻声道:“已经焚过了的。”
掌柜的皱眉端量着,而后放在鼻前轻嗅,怔愣片刻抬头看向温璧,“老夫已然知晓,只是需要你用东西来换。”
温璧只随身带着那只剩一只的耳坠,她有些犯难,“掌柜的,我身上还有些碎银……”
“老夫只要东西,不要钱”,掌柜的笑了笑,神情莫测。
她咬了咬下唇,狠下心来,将耳坠递给掌柜的,“给你。”
“香附子,剧毒,得之者甚少,老夫只十年前于深宅中见过”,掌柜的收好耳坠,低声道,“不知姑娘从何得来?”
温璧怔愣在原地,翕动着嘴唇,半晌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