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桃色新闻
滋水河在水井镇拐了一个弯,皱了些许的眉,继续浩浩荡荡向东蜿蜒流去。狭窄的河面上,经常有一些驳船,漫身的烟尘,肆无忌惮地行走。这些驳船,从上游淤积的河段采集了黄沙,便洋洋自得地溯流而下。它们时不时在水井镇逗留,卸下满身的负累,河岸边的沙子便堆积成尖顶的小山。
二莽是沙场的装卸工,有着浑身的腱子肉,是望斌新认识的邻居。许是长年累月露天作业的缘故,他的身子黑的像块木炭,成了土地的颜色。浑身显白的地方只有那副牙口,说话时朗朗作声,极富磁性。劳累一天,二莽喜欢小酌一番,买些肉菜,喝点小烧,这样似乎很快消解了疲惫。二莽最喜爱的下酒菜是猪头肉,红红的,极油腻的那种。咬着时,咯嘣咯嘣作响。难怪他的媳妇春兰总叫他“猪啰”,似乎很相宜的一个称呼。二莽有着一副天生的热心肠,望斌装修房子期间,他少不得过来光顾,走一走、看一看,帮忙参谋一番。春兰说:“就他那眼光,粗糙得像沙子,还会谋划什么精致的东西么?真是瞎子乱摸象呢!”
春兰是镇街上的保洁工,生的肤白肉嫩,玲珑小巧。每天清晨,她拖着巨大的车斗,穿着红红的大褂,戴红红的帽子,脸上被一副偌大的口罩遮的密不透风。你从她身旁走过,根本看不清她的容颜,自然不知道姓甚名谁。工作时,她是躲躲闪闪,可一旦闲暇下来,她的装扮一下子华丽转身。棕黄色的卷发蓬松着流泻下来,短短的杏黄色套裙,包裹住浑圆的臀部,脚蹬高高的皮凉鞋,身体的曲线纤毫毕露。随身携带的,还有一个时刻挽在手上的小兜包。
每天,望斌听着春兰嫂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在小巷里盘旋、荡漾,细碎而紧凑,就像一曲宛转的歌谣,盖过了林间百灵鸟的啾啾。望斌知道,春兰嫂又步履飘摇地跑去后街玩博彩去了,这个时候,最是摇曳生姿。
前天,二莽跟随运沙的驳船去了城里,老板说安排他另外一个活计。滋水河埠的沙场,老板承包着沿途好几个镇区,有时人员像流水一般旋转,循环往复。二莽走时,肩上背着一个陈旧的蛇皮袋,装着一应换洗衣服。他和春兰嫂告别时,说此去大约月余,叫女人不要惦记云云。春兰嫂鼻孔哼了一下,便穿着红马甲消失在微熹的晨光里。许是老夫老妻,粗茶淡饭的日子过得久了,连别离都少了激情。
昨天中午,望斌正在新居的坪坝上擦洗门窗,忽然瞅见春兰嫂雇人拉着一套新崭崭的家具回来了,红赫色的颜色,刺花了望斌的眼。两人打着招呼时,望斌瞥见春兰嫂的脸堂红艳艳的,胭脂绽裂,像喝过花酒一般。
当时,街巷里站着好些人。一些人鬼鬼崇崇地眺望,并指指点点。左邻的王婆,屁颠屁颠地跟在拉家私的板车后面,一路小跑,乐颠颠的神情,就像寻着了宝。
她说:“春兰呀!现在怎么这么讲究,生活好像越来越有品味哒!”
春兰说:“人就要时兴潮流一回嘛!哪像恁家,刘婶搬家带不走的荒废家具也抢着往自家屋里拽,也不嫌寒碜!”
望斌听出了春兰嫂的话音。原来,就在望斌刚刚买下这幢房子,那个叫刘婶的患有风湿病的老女人,准备将一些装车带不走的破烂家什赠予左邻右舍。王婆近水楼台,抢先归置了这批物什。
王婆被呛了个正着,定定地立在那里愣神。一会儿,她和几个长舌妇咬起耳朵来。
“哧!这凭她每月五百元的工资,还买得起这么时兴的家具,打死我都不信!”
“是呀!她家里还有两个伢子上学呢!”
“二莽走了,不晓得在哪里勾搭住野汉子哩……!”